傍晚收戏时,夕阳透过窗棂,给后台镀上一层暖黄。
江逾朝收拾琴具,发现琴盒里多了一支白梅,花瓣上还带着露水。
他不用问就知道,是阿珍送来的。
那个当年总偷偷给他送药的小姑娘,如今也添了白发,却总记得顾承欢最喜白梅。
“先生,这是今天的戏票钱,您点点。”阿明递过一个布包,里面是零零散散的铜钱和纸币,“阿砚说,要给您打一把新琴,用最老的梧桐木,音色保准像您那把旧琴。”
江逾朝笑着摆手:“不用新琴,这把就好。”
他指的是手边那把用了大半辈子的京胡,琴身上的包浆温润,每一道纹路都浸着岁月的沉香,“老伙计了,换了手生。”
阿明挠挠头笑了,眼里却闪着光:“先生,您放心,我们都记着呢。您和顾先生的故事,我们会教给小徒弟们,您的琴谱,我们会好好收着,您拉的调子,我们这辈子都学不完。”
夜色渐浓,戏园子渐渐安静下来。
江逾朝没有回家,而是搬了藤椅坐在戏台中央,架起京胡。
月光从戏台顶的天窗洒下来,落在他身上,落在琴弦上,像铺了一层碎银。
他轻轻拉动琴弓,这次拉的不是《夜深沉》,也不是《牡丹亭》,而是当年在西湖边,顾承欢用破琴弓拉给他听的那支定情小调。
琴音简单、温柔,带着水一样的暖意,在空旷的戏园子里慢慢流淌。
拉着拉着,他仿佛看到顾承欢从月光里走出来,穿着那件素色戏服,水袖轻扬,正对着他笑。
他的眉眼依旧,只是发梢染了霜白,像他们暮年时并肩看夕阳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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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朝,你拉得真好。”顾承欢的声音在琴音里响起,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江逾朝没有睁眼,只是笑着继续拉琴,琴音里多了几分笑意:“比你当年拉的好听?”
“那是自然。”顾承欢的声音带着笑意,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尖,“我的琴师,从来都是最好的。”
琴音未歇,月光未凉。
戏园子里的桃花还在落,台下的长凳上仿佛还坐着满座的戏迷,后台的琴谱上还留着两个人的批注,藤椅上的余温还带着彼此的气息。
江逾朝知道,有些感情从来不会随着生死相隔而消散。
它藏在琴音里,落在桃花瓣上,浸在月光里,刻在“承朝”戏园子的每一块木头上,活在徒弟们的唱腔里,永远温热,永远鲜活。
他拉完最后一个音符,将琴弓轻轻放下,抬头看向天窗。
夜空里星光璀璨,像撒了一把碎钻,亮得晃眼。
他知道,那是顾承欢在看着他,像无数个夜晚那样,眼里的星光从未熄灭。
“承欢,”他对着星光轻声说,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你听,琴音还没歇呢。”
夜风穿过戏园子,卷起几片桃花瓣,落在琴弦上。
远处传来徒弟们的笑声,混着隐约的吊嗓声,在春夜里漾开。
这方戏台,这段情缘,这场跨越岁月的相守,还在继续,从未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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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民国名角(30)[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