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发僵,琴音有些颤抖,拉到高潮处,他再也忍不住,眼泪落在琴弦上,溅起细小的水花,琴声也跟着颤了颤,像在哭。
第二年忌日,春风和煦。江逾朝的琴音里多了些暖意,拉到当年顾承欢总爱改词的段落时,他嘴角会勾起一抹浅淡的笑,仿佛能看到那个在台上耍赖改词的人,正冲他挤眉弄眼。
第三年忌日,秋高气爽。阿明和阿棠带着孩子来祭拜,孩子们围着墓碑跑,清脆的笑声惊起了山坡上的飞鸟。
江逾朝的琴音里有了岁月的沉淀,温和而醇厚,像陈年老酒,余味悠长。
第四年忌日,又是一个雪夜。
江逾朝像往常一样坐在墓碑旁拉琴,《夜深沉》的琴音在寂静的山坡上回荡,穿过飘落的雪花,飘向远方。
雪落在他的发间、肩上,他却浑然不觉,完全沉浸在琴音里。
就在琴音落下最后一个音符时,他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隐约的唱腔。
那唱腔沙哑却熟悉,正是《牡丹亭》里“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的调子,和顾承欢最后一次在戏台上唱的那段一模一样。
江逾朝猛地抬头,四处张望。
山坡上空无一人,只有雪花在无声飘落,远处的村庄灯火稀疏,哪有什么人影?
可那唱腔却又那么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带着顾承欢独有的尾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他愣了愣,随即笑了,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滑落,瞬间在冰冷的脸颊上凝成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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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是顾承欢来了。
他重新架起京胡,这次拉的是当年在西湖边,顾承欢用破琴弓拉给他听的那支定情小调。
琴音简单而温柔,像他们年少时未说出口的心意,像战乱中废墟里的相守,像和平年代里戏台前的默契。
拉着拉着,他感觉肩上的雪花似乎不那么冷了,耳边的风声里好像真的夹杂着熟悉的呼吸声。
他抬起头,看向夜空。
雪不知何时停了,乌云散去,露出漫天的星光。
星星很亮,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又像顾承欢当年在戏台上看向他时,眼里闪烁的光。
“是你吗?”江逾朝轻声问,声音被风吹散,却仿佛得到了回应。
远处的星光似乎更亮了些,隐约的唱腔又响了起来,这次是《琴挑》里的调子,温柔缠绵。
江逾朝不再寻找,只是静静地坐在墓碑旁,看着漫天星光,手指在琴身上轻轻摩挲。
京胡与水袖合葬在泥土里,而他们的魂,或许早就随着琴音和唱腔,融在了一起,藏在了风里,躲在了星光里,从未真正分离。
天色渐亮时,江逾朝收起京胡,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上的名字。
朝阳从山坡后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墓碑上,“琴瑟和鸣”四个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明年我再来给你拉新谱的曲子。”他对着墓碑轻声说,转身下山。
雪地上留下一串孤独的脚印,却并不显得凄凉,因为每一步都踩着星光,每一步都伴着若有若无的唱腔。
他知道,只要这京胡还能拉响,只要这星光还在夜空,他和顾承欢就永远不会分开。
他们的故事,早已刻进了彼此的骨血,刻进了这方土地的日月星辰里,成为了梨园深处最绵长的绝响。
只是他没察觉,口袋里那枚用红绳系着的断琴轸,在晨光里微微发烫,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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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民国名角(29)[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