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美丽的妇人,说话时眼里却是狡诈冰冷。那是大娘,是她同你异母姐姐的母亲。六岁的年纪,懵懂到对死亡还没有多大的畏惧,心里唯一知道的是,刀子划破皮肤,会很疼。
她看见娘从屋后的竹林里走出来,粗布的衣衫,高挽的发髻,只一眼便可教人心魂荡漾。她看见姐姐一头扎入娘的怀抱里,哭着闹着要她抱,她看见姐姐衣袖里匕首的光芒,小小的手使劲敲着门板,希望娘能够注意。两天没吃饭微弱的力气却只敲出一声声微不足道的沉响。
没有人注意到她又或许是没有人愿意在乎。锋利的匕首举起来又刺下去,七岁女孩没有多大的力气,不可能做到一刀致命,她听见娘痛苦地在草地上挣扎的声音,最后双眼一直盯着天空,人却不动了。
仿佛是在向天求一个公道。
血从门缝里渗透出来,她无力地倒在满地的血水里,连哭声也发不出。
娘不在了,只有她一个人了!
月光像是满天的青霜,房门被打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走进来,褐色的瞳仁似埋藏千年的琥珀:“你就是阴年阴月阴日生的女孩子?”
第二天,她被作为替代品送给了雁翎军,理由是她没有娘,留下来也没人看得重。
娘被传言是与雁翎军私通,被发现后羞辱自尽的,到死都没能得一个清白。
那天,她当着全村人的面被带走,却没有人站出来,说一句真相。
那少年骑在军队最前方的马匹上,一枚雁羽的标志,尊贵得难以形容。她跟在他的马后,六岁的她,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人心薄凉。
璇玑阁的夜出奇的冷。
她从那些死人的身上扯下来衣服,裹了一层又一层。这时外面会有人递一碗白米饭进来,里面夹着一粒粒红色的砂子,她只知道那是不能吃的,于是,每天都将饭倒在地上,饭菜的馊味,死人的腐臭味夹杂在一起。有的时候那些人身上会带一些干粮,她靠着那微薄的一些粮食苟且存活,直到八岁那年的一天,她实在是饿得不行了,第一次从一个刚死的人身上割下了一块肉。
十岁,外面不再有人送饭,她知道他们一定以为她已经死了,那日,她再次见到了雁翎军里的那位褐瞳少年。十七岁风华正茂的年纪,他更加雄姿英发,谈吐间天下唯之独尊。
这时,“韩咎”这个名字已经遍布整个江湖。
他身后跟着一个戴着玄铁面具的僧人,他道:“把她的记忆抹去吧。”
“少主自己做的事,怎么?后悔了?”
他“哈哈”一笑,倚着墙坐下,目光遥遥眺望着窗外的万里夕阳:“你可知道,这几年在江湖上,我为何要给自己取名‘韩咎?”
“咎,即过错,不知。”
“因为,自从我遇见她的那天,我的一生中,就再也没有做过对事。”
再过沉痛的过往,遗忘都只在一瞬间。
从那一刻起,她开始打开名为“一叶”的匣子,凭着前世的经验一遍遍推理、演算、参透破解不过只花了两年的时间。
日饮白露,夕辟流霞。此生纵马长风,谁与共?
直到有一天,璇玑阁里的日月星辰,山岳江河,都为那少年的一次回眸,低眉伏俯。
“鄙姓楚,名慕云。”
第十七章 各自东西[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