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我脸上留下那块疤以后,包括李桐在内,很多哥们朋友都不愿意仔细打量我,不知觉中总回避我的目光垂下头。
我了解他们的心思,怕我尴尬而已。不过这次所有人在李桐之后都低下头、挺起胸,却绝不是鸡头嘴里那种怕我以后当不成小白脸、没机会改道过好日子的担心。
树为张皮,人为张脸,但我想,很多人根本不清楚什么才是脸。过着扬眉吐气的日子,因为一点小纠葛对别人大吼大叫大打出手,没错,我确实干过,相反,这都没让我觉得自己出息过。帮哥们扛件事、帮父母一个小忙,哪怕借钱给斧头让他带女朋友去堕胎,这才让我觉得自己有面子,尽管别人不在意,或者骂我是傻子。
我把傻子当成夸奖别人的词,或许没人会相信。
父母家隔壁的傻子每个月都会赖在街道办事处,央着求着多给自己要几块照顾费,然后去市场大手大脚花冤枉钱买一堆菜啊肉啊搬回家。办着街坊都嘲笑的事,她却不在乎,她不过是为了让她的老爹老妈笑一下,夸她一句。这世界上没有人是傻子,至少比起那些开着大奔每天阴着脸不听父母唠叨的人,这个傻子才是真正的人。
如果可能,我不会在意为了我觉得值得的哥们朋友,被人骂成傻子。
我说的是哥们朋友,而不是我的生活。
影都的老板姓什么叫什么,我一直不知道。我只见过他两三次,平常安排我们躲风或揽客人的只是一个经理而已。
我以为能有这么大生意的老板,每天做的不是公事就是身体活,但我到影都不久后发生过一件事,从那以后,我从不让任何客人在场子里抽烟。
影都的老板是个特有味的男人,越老越帅,保养的不错。听经理说,老板以前是倒腾水果的。九十年代水果生意不错,一家有果林的农民,每年收入都可以过万。老板干的很大,吃的是最好的馆子,喝的是三十年以上的茅台,当然,娶的老婆也是出了名的美人。
夫妻感情很好,影都老板不像其他人,不论到哪应酬,都会带上自己的老婆。连国家领导出国访问也会带着自己的夫人,那些所谓的生意场合,其实根本不存在不可以让家里女人掺合的规定。当然,如果个个都带着老婆去的话,我和鸡头这种人的生活要艰难很多。
在干影都之前,老板开过金店。当年金店都是国营,私人个体能开起这种门脸儿,背景可不是一般的硬实。本以为生活就这样有根有底时,老板的金店却发生了火灾。
晚上十一点多,一直烧了两个多小时。金店后面连着住宅,因为这个才延误了救火。
老板的爱人首先接到的电话,一个人跑去着急自己丈夫的买卖。任何事第一个想到自己脸蛋的女人,只能当女人,而不能当老婆。值得佩服的是,老板的老婆根本没在乎自己,边打电话找人,边声嘶力竭的喊着救火队先灭哪里的火。
居然是住宅楼,她没有先把金店自私的摆在嘴上。
挺不错的女人,可惜命不大好。当金店烧的越来越旺,她没等救火队要求的支援水车到场,自己跑进去看看情形。
也许是连熏带烤加上上火,当晚火灭之后,她便病倒了。挺长时间才好,动过手术,成了哑巴。
医生劝老板要经常与爱人沟通,哑巴聋子都是互通的,往往患了其中一种,另一种也会接踵而至。
老板没有抛弃自己的老婆,于是他每天都花几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与自己的老婆聊天。
终究以前是个美丽的女人,老板的老婆知道自己嗓子的嘶哑声很难听后,再也没有哼过一句,只是静静的听爱人说的话。
影都经理发现从我们带小姐来坐台后,影院的生意变的不错,于是想跟老板商量,在大厅多建几排包厢。因为这事,我和鸡头跟他去过老板的家。
当时老板正和老婆在沙发上看电视,我们进去以后,老板不停对自己的爱人介绍我们。啰里啰唆面面俱到,就连我们那些小子在影院发生的丢面子的事也一一说出。
我那时并不知道他和她以前的事情,当我向老板娘问好时,她只是冲我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如果不是脸皮厚,我真有些受不住那种气。
坐在一旁听老板自言自语,我看到她的手一直放在老板的手上。说到好笑的故事时,她会抚摩,说到紧张的故事时,她会紧握。说来奇怪,老板似乎很满意这种回应,认真的不停说一些连我都不感兴趣的事。
离开他家以后,经理才告诉了我老板娘不说话的原因,我立即有些愧疚。
“那老板没准备再找个?”我询问说。
经理摇头,而且告诉我,“老板现在到哪谈生意,一样带自己老婆去。”
“不嫌丢人?几百上千万的家底呢。金店烧一次,保险钱都够他买一火车辣妹了。”鸡头特意在辣字上拖长了音。确实,老板娘已经老了,而且是个哑巴。
“没,老板现在除了必要的生意,哪都不去,就留在家里陪爱人。”经理有些不满意鸡头的调侃,严肃的说:“我从来没见过他和他爱人松过手,到哪都一直牵着。老板跟我说过,别人觉得他有个哑巴老婆丢脸,他不觉得。他说只要他老婆一直抓着他的手,他什么都乐意。”
“老板说,他天天陪爱人聊天,其实就是陪着她的手聊天,老板娘不也一样吗?”经理当时很凶的瞪着鸡头,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他生气,“用手听别人说话,你懂吗?”
鸡头看着自己的手,最终赔笑的连连摇头。
我知道,这件事说出来,不会让多少人记在心里。不过当我看到一个人日复一日对着一个不会出声的人说话,为的只是怕她忘记了自己的声音,当我看到一个人天天听着或许她并不喜欢听的事情,无法用言语回答,只能用自己的手来关心对自己说话的丈夫,我忽然觉得,他们俩是我见到的所有的人中,最幸福的一对。不管走到哪里,我相信他们都会骄傲的接受别人的眼光,然后在心里说,自己是最幸运的,是最有面子的。因为他们明白,什么才是面子,那是为了真正值得的人去做别人觉得在犯傻的事情。
所以,我从不让任何客人在影都抽烟。有人去经理那里说过,但我不管,哪怕客人是经理的亲爹,我一样会替他掐灭烟头。经理挺无奈,可是那双会说话的手和那个对着手说话的人,一直留在我的脑子里面。
很难得,所有哥们听过这件事后,都跟着我一样在做。鸡头曾经因为抽烟的事与客人动过手,只有他自己,吃了点亏。事后我挺愧疚的,他反而骂我假惺惺。我们这些人,我们这种人,有一些别人认为不可理喻的事,我们却肯拼命去做,只因为我们曾被它感动过。
鸡头打车回影都找人,我和其他人则留在饭店里一言不发。李桐是最担心的一个,不停的问我鸡头能找来几个,或者鸡头到底能不能叫来人。
其实,这从来不是个问题。
打个比方,有十个小子混成一团,也许平常谁
第二百八十九章 手语[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