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记录

设置 ×

  • 阅读主题
  • 字体大小A-默认A+
  • 字体颜色
    另一边的医馆里,桑雾看着面前专业而考究,正罗列出一排用具打算取铁箭的老大夫,又看眼一旁刚刚开始熬得千年人参乌鸡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身侧,一个高高瘦瘦,面如平板的青年男人,用干巴巴的声音道,“齐大夫出身太医署,是如今荆州府最好的大夫之一,对箭伤很拿手。”
      “哦。”桑雾犹疑的看了眼这青年男人。
      就在一刻钟前,这人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据领头的人称,他是皇帝的钦差罗安;据之前见过的,疑似伤了柳华年的那群大汉的同伙称,他是他们的上官;而据他自己所说——
      “我是柳华年的师兄。”
      桑雾仔细回忆了一遍柳华年说过的话,诚实的道,“我没听说过。”
      “我的身份特殊,不便透露。不过,我听说过你。”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递过来。
      桑雾接了,打开一看,眼睛不由抽了抽。就见手里是一幅大红绢帛做成的卷轴,卷轴两侧都绘制了花鸟纹样,中间则用金字写着一行字,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柳华年,桑雾”这几个字。
      毫无疑问的,这是一副婚贴。
      桑雾看着看着,眼睛顿时有些红,真好,是桑雾,而不是林桑雾。
      罗安接着解释昨夜发生的事情来,“昨晚伤了华年的是我的手下。”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说出的话仍平平板板的,“我让他们乔装打扮去找人,是因为怕和荆王在前院胶着,万一华年被人带走了。没想到荆王倒得太快,倒让你们先跑了。他们又将你们当成了敌人。我会惩罚他们,但他们都是陛下的人,无论生死,都由陛下决定。”
      桑雾视线里很快出现了那几个大汉舒展的身形,她冷笑道,“要是柳华年真死了,我还是会那么做,要么他们将我杀了,要么我杀了他们。”就因为是皇帝的人就可以胡作非为的杀人?且不说他们伤的是他们打算救的人,就算不是,一个平民忽然出现在视线里,有了些许误会,便可以不问青红皂白的直接杀掉?
      罗安沉默了一会儿,很快道,“你和华年有婚姻之约,便是我弟媳妇,我可以保你一条命。”他明明在安慰桑舞,语气还是冷冷的,“你事成之后记得找我,我一会儿把我的住址给你,你记得收好。”
      桑雾,“……”
      柳华年的这位师兄,为人真不错。
      一旁,那几个将这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的大汉们,顿时身子一抖。
      齐大夫站在床前,慢慢戴上手套,然后低头一个用力——
      噗嗤!
      屋子里顿时充满了血液的味道。
      当啷!
      铁箭随之被扔到地上。
      齐大夫快速上了伤药,又用在开水里滚过几次的白纱布将伤口裹了。然后抬抬手,一旁的侍从便递上了熬得热腾腾的参汤。
      在桑雾的视线里,箭被拔出的刹那,柳华年的身子又抖了抖,脸色顷刻惨白如纸,接着,在参汤的润养下微微的恢复。他似乎还睁眼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头一歪,沉沉睡去了。
      齐大夫把了脉搏道,“再过三天,人若是清醒,就无碍了。”
      罗安继续用他那冷冰冰的语气感谢齐大夫,“有劳,您且去休息。这几天怕是要住在这里。”
      “不敢,在下告退。”
      正在这时,有人匆匆过来,禀报道,“大人,江陵县的乔县丞来了。”
      “让他先等着,我一会儿过来。桑雾,华年如今在睡觉。你去隔壁房间歇息吧,等他醒了便过来。”
      “是。”
      骆飞琼急躁的跟乔明喻进了医馆,看看一旁跟着他们的几个士兵,跺跺脚道,“还不能进去?也不知道桑雾现在急成什么样了。”
      乔明喻嫌弃的看眼她,悠悠在门口胡床坐下,“你看不见吗,这几位是禁卫。有他们在,自然能将荆王府的太医请来。怕是如今已经治上了。”
      一旁那老大夫点点头,在空气中闻了闻补充道,“参汤也熬上了,就看这人熬不熬得过去。”
      “既如此,骆姑娘你便送大夫回去吧。”乔明喻从荷包里拿了钱递过去,和气的笑道,“无论如何,这次多谢您过来。一会儿您回了医馆,若刚才那公子哥的家人找来,就说让他们去找江陵县的乔明喻,可记得了?”
      “是,多谢大人。”
      老大夫走了。
      中年大夫见医馆门口被堵了,干脆去柜台整理药材了。
      一个士兵过来请乔明喻。
      “你找个客栈歇息吧。”乔明喻将荷包递给骆飞琼,“明天一早过来守着,我怕人手不够。”
      “嗯,我去看看房大人。”
      罗安走后,桑雾便去了隔壁的房间。这房子原本也是给病人住的,罗安提前派人打扫过,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桑雾洗了脸,又用热水泡了脚,才闭眼歇下。
      她却有些睡不着,明明从昨晚熬到现在,身体疲惫至极,一闭眼,却总想起柳华年来,尤其是他眼里还带着笑意,却顷刻间从马上摔下来,那一瞬,仿佛天塌地陷!
      明明,他若是愿意,是不会受伤的。
      桑雾强迫自己闭上眼,慢慢调理呼吸,她仿佛睡着了,眼前却浮现出柳华年笑着时的样子,佯装生气的样子,发怒的样子以及欢喜至极时的神情。方才在外面时,她虽然说了若柳华年死了,自己便倾其一生为他报仇,可假若这个人死了,假若再也看不见这个人,自己一个人……又该怎么办呢?
      天地孤寂,不知所来,不知所去。
      ……
      就算报了仇,那个人却彻底的没有了,那报仇还有什么意义呢?
      桑雾拢了拢身上的被子,微低头,这才发现枕头不觉湿了大半块,她索性将枕头翻过来枕着,又闭上眼,强迫自己睡着。
      桑雾觉得自己在做一个梦。
      梦中,她坐在电脑前浏览着新闻,依然像从前那样自由而孤独。可是突然,眼前一黑——再睁眼,她便看见了一片桑林,以及桑林里,被村民们围起来打算杀掉的那个女孩子,柔弱而无依无靠,一双眼睛无措的看着众人,面对村人和父母的指责,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不停地哭泣。一旁,有人拿了个一人大小的猪笼,朝着她一步一步走去。
      桑雾仿佛记得接下来的事情,只是,她要走过去吗?
      她有些犹豫,接着看到了一个人,青衫如玉,神色宴宴,站在桑树下,却突然,看向原本是局外人的自己。
      桑雾微惊,接着便眼前一黑。
      再睁开眼,她却又在牢狱之中,有人问她,“你跟我走还是跟他走?”
      桑雾下意识的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明明,过去没发生过,她却已经脱口而出,“跟你。”
      耳旁,顿时响起了温润的笑声。
      她听着这笑声,觉得安心至极。
      桑雾是在一片寒冷中醒来的,她打着哆嗦,下意识的抓紧了被角,却还是冷得慌。她便低低的喊了声,“柳华年。”
      无人应答。
      一睁眼,才知道这里是冷清的医馆,而非温暖的有地龙的荆王府,那个有着她和柳华年的屋子。
      将来要是赚了钱,给自己和柳华年的家都按上地龙,那该多好!
      桑雾感慨着起了床,借着医馆的用具洗了脸,又去隔壁杂货铺子买了牙刷。等桑雾收拾好准备吃早饭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桑雾微愣,才想起来这应该是柳华年出事后的第二天,不知不觉,她竟睡了一天半夜,肚子有些饿了。
      骆飞琼大步走进医馆,递给桑雾一纸袋热腾腾的包子,她手里还提着一个砂锅。
      “我去早点摊买了粥和包子,你吃一些养养精神。”
      桑雾急忙点头。
      乔明喻从柳华年的病房出来,揉了揉眼睛道,“罗大人去处理荆王府的事情,门口留了两个护卫。我得回江陵一趟,桑雾,你同骆姑娘留在这儿,有事便请护卫去找罗大人,可否?”
      “嗯。抱歉,我起迟了。”
      “无妨,精神养回来就好。”乔明喻说着眼里带了丝调笑意味,“你若是也倒下了,怕柳华年就要讹我们一辈子。”
      桑雾笑笑,草草吃了粥和包子,又洗了手,忙进屋去看柳华年。
      他人这时候已经被翻了个,仰面躺在床上。面色有些苍白,嘴唇却红红的。他额头还放了一块毛巾,看样子,似乎在发烧。
      齐大夫走进来探脉,见桑雾一脸担忧,解释道,“发热是好事。身体热起来,代表尚有反应,人体富有生机。当然,也不能太热。”齐大夫探完脉,又娴熟的换了帕子,思索道,“你们既然守在这里,便隔一刻钟换次帕子,以防烧了脑子。”
      “是。有劳大夫。”
      齐大夫点点头,回隔壁指挥学徒熬参汤去了。
      骆飞琼在一旁安慰,“我听说柳先生已经用了三根千年人参了,三根啊,想来定能好好地,不必担心。”
      桑雾盯着墙上的滴漏,却想起来,“飞琼,你一直拿着的弩弓,市面上可以买到吗?”
      “不行,这是衙门发的,而且衙门就三两个。不过当时我和房大人起了冲突,走时,故意没还。也没人去说。”骆飞琼却明白过来,“你想要?其实我知道有个铁匠就会做这东西,不过他不敢。但多给些钱他就肯了。”
      “好,那到时候你教教我怎么用。”
      “行!”
      柳华年就这样从上午烧到下午,又喝了两碗参汤后,他脸色才好起来。
      齐大夫吩咐人熬了白米粥,桑雾用勺子喂给他,他也都乖乖的喝了,人却还是不清醒。
      晚上屋里点了四五盏油灯,好让大夫为柳华年换药。
      齐大夫轻轻接了纱布,看看伤口,长出一口气,等换完才解释道,“伤口结痂了。”又摸了摸额头,“若明晚还是这样的情景,估计就好了七八分了。”
      桑雾点头道谢,想问是“好了七八分”还是“活着的几率有七八分”,但话到嘴边,却没说出来。
      也许,一直想着“好了七八分”就真的是“好了七八分”,她侥幸的这样想。
      夜里,柳华年却微微睁开了眼。
      桑雾这时候正在打瞌睡,她先前和骆飞琼说好了,自己守上半夜,她守下半夜,因此午饭刚吃完,骆飞琼便去歇息了。她听见了一个喑哑的男声。
      “桑雾?”
      “嗯?柳华年!你,你醒了?”
      “嗯。”柳华年面上现出一抹红晕,他偏过头,低声问,“外面还有谁啊?”
      桑雾只当他在问目前的情况,“京城里来的钦差罗安罗大人说是你的师兄,他派了两个侍卫照顾你,白天两个,晚上又来了两个轮班。你伤势太重,王府太医齐大夫在为你诊治。过了明天你就好得差不多了。”
      “哦,你叫那两个护卫进来。”
      “啊?”
      见柳华年一副不容置疑的表情,桑雾急忙去了。
      门口那两人倒殷勤的进去了。
      “桑雾,你,咳,你在门口等我。”
      “为什么?”
      “……总之,在门口等我。”
      桑雾只得出去了。那两个护卫很快在柳华年的指挥下关了门。桑雾接着听到了木桶挪动的声音,接着是流水声。她顿时哭笑不得。
      等事情处理完,两个护卫出了门,桑雾悠悠的进去,进门时,柳华年还算清醒。
      “原来是要上厕所啊,倒还避着我,又不是没看过。”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今天白天啊,你睡着时无知觉,参汤喝多了却要排泄,裤子还是我帮你换的。”其实是桑雾和一个男学徒一起换的。
      柳华年当即伸手要去摸自己是不是换了裤子。
      桑雾急忙伸手按住。
      饶是如此,却还是牵动了伤口,柳华年顿时呲牙咧嘴的。
      桑雾好气又好笑,“好了,你安心养伤。我不说了还不行嘛。”
      柳华年耳朵也红了。
      桑雾低头亲了亲他的耳朵,小声道,“快点儿好起来好不好,我很害怕。”
      “……好。”
      一天后,柳华年的神志渐渐清醒。
      齐大夫又重新彻查了一遍,在罗安严肃地目光下,战战兢兢道,“目前已无大碍,要紧的是按时换药,不能碰水,也不能吃辛辣和发物,好让伤口愈合。”
      罗安点点头,嘱咐身侧一个姓张的嬷嬷道,“你都记下了?”
      张嬷嬷是从荆王府出来的,从前一直照顾荆王府的世子。荆王府遭了难后人心惶惶,她正想着托人找门路出府,下半辈子好歹平平安安的度过去,不想,却被钦差找来了。她起初还有些怕,等听钦差说是让自己照顾人,她忙点点头。并表示照顾一辈子也没事儿。
      “是,大人放心,我一定照顾好柳先生。”
      柳华年懒洋洋的声音飘过来,“师兄,你忙你的吧。我和桑雾待在一起就好了。”
      罗安点点头,“也对,你们正好将婚事安排妥帖,直接吩咐我的人去办。”
      柳华年看眼懵然的桑雾,笑着解释,“如今快过年了,等过了十五,师兄年假也用完了。所以我们要在十五前把婚结了。你觉得好不好?”
      “……好。”都到这份上了,不好还能怎么样。
      柳华年顿时欢喜的笑起来,却对罗安道,“师兄,我不打算自己操办婚事了,如今荆王府不是有许多人空闲吗,不如你找两个有经验的,让他们过来找我,我觉得合适了就把钱给他们,让他们去办。”
      罗安再次点头,“可以。不过你多休息。新婚之日,一定要能站起来。”
      “……”柳华年觉得,这不是好话,但看眼他大师兄一本正经关切的神色,又觉得,就算不是好话,这人可能也不知道。
      一直在一旁闭目养神的乔明喻接着道,“不错不错,好歹是人生大事。这次你可要出息一点,否则,人生憾事啊!”
      柳华年顿时要动手,却被桑雾按住了,于是看着乔明喻的方向咬牙切齿,“你等着!”
      隔一天,罗安便遣人送了两个婆子来,柳华年考校了一番,留了一个,去了一个。
      柳华年同人商议了一番,正在犹豫新房要用几样物件时,侍卫却过来说,荆州太守来了。
    &n

大结局[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