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染等来陆澄清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染染姐,我们回乡下吧,乡下空气清新,对你的病情很好。”陆澄清前脚刚进门,后脚就说了这个决定,绝口不提昨夜为何突然离开。
季月染是知道的,她醒来时叫陆澄清没叫到,摸索着床铺才知她一夜不在。
今日一早,陆澄清就突然说出这种话,本来就悬着一颗心的季月染更加确定陆承诺出事了。
“好,你们说去哪就去哪,不嫌弃我跟着的话,那我就……”话还没有说完,脑海里又浮现余深昨日说的话,彼时,她退缩了。
“清儿你告诉我,阿诺是不是出事了。”清儿一夜未归如今回来了,可阿诺在按摩店应付那几个混混还没有回来,清儿昨夜里大概是去找他了,可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回来?
陆澄清很少撒谎,每次撒谎时总会吞吞吐吐,说话含糊不清,这更让季月染疑心大起。她立刻攥住陆澄清的手腕,只听她突然抽了一声气。
季月染再仔细摸摸,陆澄清的手腕上有贴着创可贴,再凑近一闻,还有轻微的药水味,不过很快就被香水味覆盖了。
“你怎么受伤了!”虽然看不见,但很肯定。
陆澄清不敢面对季月染,因为她知道季月染是个心细的女人,尽管看不见,也依旧能说准一些事。
她不回应,季月染蹭的站起,在床位处拿了盲杖,咯咯哒哒地朝门外走去,“你不说,我自己过去。如果你不希望我像只无头苍蝇乱转,那就告诉我阿诺在哪。”
三番两次提到哥哥,陆澄清再也忍不住吸了下鼻子,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说出口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昨夜那群混混在店里闹事,哥哥为了保护我而受重伤,现在躺医院内昏迷不醒。我不放心你,怕你胡思乱想所以就赶回来,以为可以瞒着你的,没想到你心思那么敏感。”
听到陆承诺出事,季月染差点昏倒,终究……终究是自己的灾星体质影响了旁人。
家人……
呵,他们视她为家人,可她却总是给他们带来霉运……
辜负了,终究是辜负了他们的厚爱。
好一会儿,季月染强压下心中的悲伤勉强稳住心神,知道现在不是自怜自哀的时候,故作坚强的和陆澄清说道:“以后有什么事请别瞒我,我害怕你们当我是外人。清儿,先去店里拿钱,我们再去医院。”
店里现在一团乱糟糟,她害怕有人趁火打劫。
陆澄清没有异议,就像哥哥说的一样,一家人在一起就算葬身火海也都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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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深起身,再回到陆家村后,已经是第二天之后了。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心想着该怎么让季月染心甘情愿的跟他离开,等他出现在陆承诺家门口时,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整个人。
大门是敞开着的,里面的家具以及其他东西全部被搞得乱七八糟,横七竖八的筷子到处飞,锅碗瓢盆也碎了一地。
他走进去,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也没有看到屋子的主人,他们怎么了,此处发生了什么,他都浑然不知!!
似乎想到了什么,余深迅速下楼,快步走去按摩店,同样的,按摩店也被打砸得破破烂烂,店里的十几个盲人没有一个是不受伤的,医生和护士忙着把他们送去医院。
好多人都在周围观看,指指点点。他上前,要寻找季月染的身影,可走遍了按摩店里里外外,都没有看到她。
“你这家伙竟然还敢来这里!”陆澄清在后,同时,季月染也在她旁边。
余深见到完好无损的季月染,心下一松,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我们究竟哪里得罪你了,为什么要砸了我们的家和按摩店!”陆澄清气汹汹地走过来,如果不是季月染拉着她,或许真的会一脚先踹过来。
她为什么要这么说,莫名其妙的罪名扣在他脑袋上,余深非常的不爽,不明白他自己什么时候成为打砸她家和按摩店的凶手了,“说话要讲证据,没有证据我就告你诽谤。”
“你还想抵赖?殊不知那几个歹徒早就把你给出卖!”陆澄清红着眼眶,恨不得要把他按在地上痛打一顿。
似曾相识的话,让余深猛的怔住,五年之前,他好像……好像对季月染说过类似的话。
他看向季月染的时候,季月染神情木木的,可那瞳孔里,蕴藏的可是惊天动地的怒火。
“我一向敢作敢当,没有做过的事,决不承认!”他说得锵锵有力,季月染却讽刺地嗤笑起来。
“是吗?可为什么不敢承认这次的罪恶?”她在质问,心里已经把他当做真正的凶手。
余深不敢置信地盯着她,眼睛都睁大了,“你不信我……”
“‘你不信我……这几个字我很早就想跟你说了。”她平静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可下一刻,她突然嘶声力竭地怒吼:“余深,我是罪人,你可以对我怎样就怎样,但那些人是无辜的,你为什么不放过他们!”
“我没有叫人来搞破坏,你不信的话可以报警处理!”说罢,拿出手机准备按下110。
季月染忽然苦笑出了声,对着他,像是被谁抽干了力气,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你以为我们没有想到这种处理方式吗?可人家说我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才惹的祸,你让我们上哪说理去。”
余深气不打一处来,见她一味的认定他是凶手,心里不爽,上前拽着她的手走进狼藉满地的按摩店内。
陆澄清在后面拉扯着季月染的手,余深怒气盎然,刚想发怒,季月染就甩开陆澄清,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进屋。
“砰”的一声,门重重的锁了起来。
陆澄清捶打着铁门,嘶声力竭,“余深,你敢动我染染姐,我跟你拼命!”
余深心头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想要抓住,却被扎得掌心疼痛。低头看着怒气冲天又颤抖不停的季月染,他整个人恍惚几分才认清眼前的女人早已经化作刺猬,正对着他竖刺。
余深突然心塞,为什么……他们夫妻会以张弓拔弩的方式相处?
“季月染,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叫人来打砸你的栖息地和按摩店。”他冷声着,高傲地说出那么两句话。
季月染心口钝痛,背负多年来的罪名已经让她无法相信面前的男人,当年的一幕幕重现,再一次化作利剑,一剑一剑地划伤她好不容易建造的堡垒,试图破开城门,欲要再次行凶。
“你现在抵赖还有用吗?”季月染呵呵笑了起来,又似在自言自语,“啊,差点忘了你和我不同,我做不到把你扭送监狱,也做不到让你与我感同身受。”
啊,好气!气得余深忍不住要对她动粗,“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叫人打砸你们的家和按摩店,我是被冤枉的!”
可是季月染不信,眼睛里全是怀疑的痕迹,“小混混们说,是那个要找季月染的男人吩咐他们做的。我昨天就想了很久,除了你和我有不共戴天的仇,真的想不出哪个男人想要置我于死地。”
余深又一次看到季月染的眼泪,依旧晶莹,却倔强到不肯从眼眶落下,他惊愕得有些不知所措,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也曾用过极端的方式来证明自己没有撒谎,那时候的她就和今天的他一样,无论怎么做都只是徒劳。
风水轮流转,如今的余深终于体会到当年季月染歇斯底里的心情。
他有点想哭了,原来被人不信任时那种被质疑的感觉真的很让人屈辱。
此时,余深知道自己百口莫辩,倒也懒得争辩。
不过,被扣上罪名的余深脾气越来越暴躁,揪着她,对她说着不堪入耳的垃圾话。
季月染一动也不动的承受着他的暴风雨,除了落泪,别无选择。
他说:“季月染,那两兄妹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那都是被你连累的。”
余深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是会给别人带来厄运的灾星祸害。
季月染痛苦地闭了闭眼,泪水滑落至下巴欲落不落,睁开的时候,眼睛里蕴藏的所有情绪全都支离破碎,“放过他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余深要的就是就是这个结果,松开她,冷笑一番,“这话是你说的,别到时候说我欺负你。”
说这话,真让人寒心,季月染连讽刺都懒得开口了。
余深点燃一根烟叼在嘴里,平静地望着周围的狼藉,掏出电话,拨通了其中一个号码,“查一下昨天是谁以我的名义打砸陆承诺的家和按摩店。”
电话讲了差不多两分钟,季月染还是那副伤情的样子,仿佛余深不存在似的。
她那样,倒显得余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他深呼吸一口气,突然间心口烦闷,猛地吸了一口烟,低声道:“想要我不动他们,你最好表现得优秀一点,否则我什么时候不高兴了,挑个日子提前把陆家村铲平,你的罪孽会更难重。”
季月染反应淡淡,除了抑制不住眼泪的滑落,其他表现得非常淡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着。”
余深冷笑:“好,现在开始,你跟我走,我去哪你就去哪,一刻也不能离开。”
季月染木木地点头,“好,你说了算。”
那一刻,她累了,真的真的累了,也不想挣扎、也不想反驳,更不敢逃。
余深拉着她打开门时,陆澄清刚好趴在门上,门一开,她就失去重心猝不及防地朝前爬去。
余深闪身,陆澄清就摔倒趴在他脚下。
“清儿、清儿?”季月染听到声响,微微蹲下身子摸索着。
“染染姐,这人渣没有伤到你哪里吧!”陆澄清朝她伸手,彼此的十指交叉。
果不其然的,季月染在害怕到发抖,却还强忍着恐惧不愿意示弱。
“清儿别担心,我很好。只是……我要走了。”
“走?走去哪,这儿就是我们的家。”
陆澄清的话刚说完,季月染被余深粗鲁地拉走,临走的时候,陆澄清不愿,死死地拉住季月染的手不让离开。
可季月染却在告别:“清儿,以后……或许……我不能常来看你了,因为……我答应了余深要帮他做事,如果你们缺钱的时候,可以给我写信,记得……记得帮我向你哥问好,还有……对不起……”
“不,染染姐,你不能跟他回去,他会伤害你的,染染姐!染染姐!!”
最终,季月染在陆澄清歇斯底里的呐喊中跟着余深上了车。
陆澄清怎么也想不到季月染为什么那么惧怕余深还要跟他离开,第一次看到她决绝的样子,就是觉得她很陌生很奇怪。
季月染看不见,小车启动的时候,她掏出一张卡包在纸巾里用力扔出去,并大声告诉陆澄清,“拿着,需要的时候取出来用。”
“染染姐不要走!!”陆澄清捡起卡追着车,一边哭一边喊,鼻涕眼泪一起流,可无论如何怎么追怎么叫,那辆承载着季月染的车都没有停下。
她走了,带着所有的悲伤离开陆家村,带着对余深的恐惧踏上征途,除了当初背着的那个毛线袋,其他什么都没有带走,连陆承诺给她的工资卡也留了下来。
这一刻,陆澄清的心底就像一堵墙轰然坍塌下去,她突然蹲在马路牙子边将手中的工资卡死死地攥紧并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你走了,我该怎么跟哥哥解释,他是那么喜欢你啊……呜呜,怎么解释……”
老天爷没有听到陆澄清的苦楚,只一味的发挥实力暴晒着大地。可是,再怎么炙热的阳光也驱不散陆澄清心底寒凉。
承载着余深和季月染的小车在余家大门前停下,待欧式铁门缓缓打开,它才渐渐驶入余家大宅的车库里。
季月染再一次回到余家,可是这心境早已不同往昔。
在余家,她以前走了千万遍,各个角落都被她摸得一清二楚的,就连二楼的那个装满白双双所有物品的房间,只要她一进去,就知道什么东西该碰什么不该碰,如今就算看不见,也依旧轻车熟路。
“我真怀疑你没有眼瞎。”余深在她背后冷不及防地说出那句话刺痛了她的心脏。
笑容,“可以的话,请你去医院检查你自己的眼睛,明明什么都看得见,却像个瞎子一样盲得什么都看不见。”
余深攥紧拳头,忍着欲要冲霄的怒气冷冷道:“自从你坐过牢,和我说话时的语速越来越顺溜了。”
遥想曾经,他和她一说话,她就像情窦初开的黄毛丫头,每一次都红了脸皮,两人更别说交流了,仅仅只是打了个照面,就仿佛晴天闪了个霹雳,照亮了她所有的人生。
季月染以前就是那么腼腆,腼腆得像含苞待放的荷花,红粉红粉惹人怜爱。
但唯独,余深就不吃这一套,她所有的表现对于他来说,只是个取悦人的小丑罢了。
季月染扯开嘴角,“世事无常,谁能料想我今日会变得如此。余深,如果你发觉我是被冤枉的,会不会恨自己太过草率伤害了我?”
余深这次没有发作,沉默的看着她,季月染就当他在懊悔与懦弱的边缘中徘徊,二话不说,按照以往的记忆走到沙发前坐下。
余家的茶壶里从来都不会是空空如也的,仆人们会时时补满茶水。
她坐在那里,还当自己是余家的少奶奶,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她孤零零的端坐着,捧着茶杯一眼望穿秋水,门外的风景依旧,屋内的人却已不似从前。
物逝人非,尽管容颜未老,心境再也回不到那时候,那时候的她,带着期盼的雀跃等待余深归来,仅仅只是想看他一眼,也仅仅只是想听他一句话。
可如今,再温柔的人经历多了,也就沧桑了。
黄昏将至的时候,余深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季月染的侧脸,余晖透过落地窗倾洒在她身上,祥和宁静得犹如当年所有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季月染安静地抿着杯中茶仿佛他不存在般,眸子里的忧郁肆意泛滥,淹没她整个情绪,“如果你有事可以先去处理,我不走,也不会随便乱走。”
这话,说得有些疏离。
她和他之间的相处模式本就不是很和睦,尤其是白双双插足他们的婚姻之后,关系更加水火不容。
余深是个成功的企业家,商业界的佼佼者,一般来说,他有很多事要忙。
可现在,他却不肯挪开脚步离开,一味的摸不清心思,就想静静地站在这里陪着她看夕阳余晖。
电话铃声在寂静的大厅里响起,霎时惊动了两人。
余深看了一眼手机,拧了拧眉头挂断,刚想放好手机,也就一两秒的时间,电话又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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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我是双双的父亲[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