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出声,季月染的心更慌了,慌不择路,撞倒不少停靠在旁边的自行车。
“季月染!”厉诚濡喊出她的名字,周围的人全部安静下来,目光纷纷投向她。
季月染是谁,想必大家都知道,因为五年前的事,季月染的名声已经臭到让人气绝身亡。和她同名同姓的人,一夜之间全部改了名字,为的就是不想和她扯上任何关系,也怕余深把恨意随意撒播。
好久都没有被人认出来了,季月染听见陌生人如此叫唤,整个人震惊不已,凉意从心尖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瑟瑟发抖个不停。
“你曾经是余深的妻子,对不对?”
再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余深那三字,仿佛天塌一般,令人惊惧。
光是看她如此害怕的表现,厉诚濡敢肯定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曾经的天之骄女季月染,他没有认错。
可是季月染否认,“抱歉,你认错人了。”
厉诚濡没有再追着问,看见从超市出来的女孩子与她接触,于是躲在一旁看了她们好一会儿,直到她们打车离开,他才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给自己的老朋友。
厉诚濡:兄弟,我看到一个女人长得跟你的妻子很像,她是不是季月染的姐姐或者妹妹?
余深刚好有空看见厉诚濡的短信,拿起手机盯了半晌,才动动指头回复:季月染只有哥哥没有姐妹。
厉诚濡把刚才拍到的照片发过去,是季月染的正面,还有一张是一开始季月染买柠檬茶时被他偷拍的全身照。
她身穿杏色连衣裙,手拿着盲杖亭亭玉立的站在奶茶店门口,修剪有度的头发被微风扬起,侧脸看起来精致得如同洋娃娃一般。
照片刚发过去没几秒钟,余深号码就显示在手机屏幕上。
厉诚濡按下接通键,就听见余深焦急的轰炸,“你在哪里遇见她的?”
“游乐园附近的超市啊!”厉诚濡说了详细的具体位置,手机那头的余深立马就挂了电话靠在办公椅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死死地捏着手机,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愤怒。
他的表情捉摸不透,视线转移到电脑旁边的相框,忽而冷笑,“季月染,终于让我再次找到了你。”
五年过去了,知道她眼睛受伤的事,但不知道她躲在哪个角落,日子还过得滋润幸福,真让人咬牙切齿。
陆澄清带着季月染回到家后,就四脚八叉的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让她抽个时间去把车开回来,她也懒得应了。
季月染无奈的摇摇头,摸索着上楼,正巧这时,门铃就响了。
今天玩得太累,根本就不想动,陆澄清假装没有听到门铃声继续躺尸,“大概是搞推销的,寥寥姐,你去拒绝他。”
说完,翻个身继续躺。
季月染没法,只好动身去开门,“您好,我家不需要推销。”
门一开,两人面对面的时候,余深的神情一下就变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过会是她来开门,更没有想过经历五年牢狱的洗礼,她的声音依旧柔美动听,她的面貌也一如从前那般美得精致。
他曾经以为季月染见到他时会一脸震惊和冷漠,亦或是恨意滔天,但没有想到,她的眼睛里根本就倒映不出他的样子。
季月染等了好一会儿,没有人出声,心下一惊,该不会是有贼进屋了吧。
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把门摔上了,慌里慌张的转身大喊:“清儿清儿,你看看是不是有贼进门了。”
陆澄清迷迷糊糊坐起来观望四周,“姐,这里只有我跟你。”
“我开门也不见有人应声,难道是别人敲错门?”
陆澄清躺下,敷衍地回应:“如果外边没人出声,那就是敲错门了,要不然就是隔壁那小子的恶作剧。”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又响了。季月染又叫了几声清儿,可陆澄清却假装没听到一样,迷迷糊糊的嘀咕一声:“姐,我昨晚通宵今天又去玩,老累老累先睡了,外边的事您就别理了。”
季月染想不理的,可门外的人不依不饶实在烦得慌,拗不过内心的挣扎,她又再次开了门,“请问你找谁?”
她清纯无害的模样直接惹怒余深,于是,五年前的桥段再度重演。
他干脆把她从门内拉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她那细润光洁的下巴。
这个举动吓了季月染一大跳,心脏都快要蹦出嗓子眼了。她的后背抵着墙,双手死攥着来人的手腕,露出惶恐不安的神情质问:“你是谁,想要干什么?”
余深冷笑:“怎么,五年未见你这么快就忘了我?”
淡淡的薄荷味飘在空气中钻进鼻子里,季月染一下就清醒了,这个味道、这个声音她至死也不会忘记,这个人就是余深!
知道是他,季月染就抑制不住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心底爬满恐惧,呼吸也开始急促,她想喊陆澄清,可张了张嘴什么也叫不出来。
余深的拇指又抿上她的唇,和当年一样重而有力。
他怒了,因为看见季月染那灰暗的瞳孔里爬满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里与痛楚,让他不由自主的更加愤懑。
“你还和以前那样无差别,人畜无害的样子,真令人恶心。”
带着怒意的讽刺,从耳边穿进脑海,季月染浑身颤抖,连呼吸都忘却了。
五年了,她在水火之中度过了一千八百二十五个日日夜夜,好不容易熬到刑期服满逃离了地狱,好不容易遇见了疼她爱她的家人,也以为自己可以这样安稳的度过一生,可偏偏老天爷终究狠心。
“这么久不见,难道你就不想找我叙叙旧?”手指重重的掐着她的脸,使她痛呼抽气。
“我和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季月染面无血色,努力的克制心里奔腾的惧意,尽可能的表现淡定一些,可她的一举一动甚至心里的想法,早就被上方的男人洞穿。
“收留你的那两兄妹当真是心地善良,他们是不是没文化或者没连网?”
这无异于是在提醒她,季月染本能的慌急猛地张大了双眼,乞求的望着上方,希望能够让他理解到她在看他,“没有人收留我,你别伤害他们。”
余深挑眉,勾起淡漠的嘴角,“我还什么都没有说,你怕什么?难道在你的眼里我就是那种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吗?”
难道不是吗?
他至死也不相信她是无辜的,害她平白无故受了五年的牢狱之苦,毁掉了她全部的光明,这是好人吗?
不,应该说可以称之为人吗?
季月染眼眶一红,泪水如同决了堤的湖坝,面对着他薄唇轻启,声音发颤,“你的话,我从不敢忘记。余深,我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你还为什么不肯放我一条生路?”
他忽然怒吼:“因为白双双活不过来了!”
这句话像针扎一般扎进季月染的胸口,她苦笑着说:“你真长情,也真无情。余深,倘若有一天你知道事情真相,会不会后悔伤害过我?”
“你是害死双双的凶手,这就是真相!”余深恨不得立马掐死她,却又笑了,和地狱里的恶鬼那般让人畏惧。
一切都未曾改变,在那一刻,晴光所到之处皆为寒光。
季月染清楚地知道,她一心渴望的清白早已化为虚妄。
嗅着余深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她知道自己再也逃不出魔咒。
阿宝的话又重现了,只要他觉得你有罪,那你就罪该万死,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嫌疑。
“所以你今天过来找我,就是想听我再次否认不是伤害白双双的凶手,对吗?”
“这个话题我不想再讨论。季月染,我是来惩罚你的。”
季月染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她就这么麻木的面对余深,“你给我五年的折磨还不够吗?”
“才五年而已你就可以走出监狱大门,而双双呢,她是永远也活不过来了。”
季月染苦笑,下意识地攥紧双手,“你这么为她着想,可还记得她是别人的老婆,入的是别人的祖坟。她可知道你为了她做的恶心事吗,她会感动吗、会欣喜吗?”
余深只冷冷地看着她不言不语。
季月染又讽刺道:“余深,有这本事欺负我怎么就没本事查当年的真相,查一查她怀着身孕为什么还要去酒店开房,顺便也查一下她肚子里面的种是你的、还是她老公的、亦或是别家野男人的!”
“啪!”响亮的巴掌声在楼道里很清澈。
“你给我闭嘴,不准诋毁双双!”
季月染挨了他重重一巴掌,嘴角渗出血迹,她已经习以为常了,讽笑道:“怎么,戳到你的痛处了,让你想起她本就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是吗?”
“我让你闭嘴听到没有!”余深大手下移,狠狠地捏住季月染的脖颈,怒道:“几年不见,嘴巴硬了也不怕死了是不是!”
她何曾怕死过,想当初,要不是狱警畏惧他,又怎么可能把她救回来。
她宁愿……宁愿死在暗无天日的牢狱里,也不愿再见他凶恶的脸。
“滚……”季月染伸手去推,眼尖如他,瞬间震惊。
她的十指竟然没有指甲……
怎么回事!
像是想到什么一样,余深伸手打在她的双眼上方,她的眼皮没动,躲都不躲。
“你……瞎了!”他不敢置信,她这些年在牢狱里经历了什么。
季月染愤懑,突然间情绪激动,立刻爆发,“对,我的眼睛瞎了,你满意了你高兴了!”
伤疤被揭开,季月染又哭又笑,喊得撕心裂肺。
余深忽觉心脏被人剜了一刀,整个人莫名其妙的痛了好一会儿,似要窒息了。
他知道的,牢狱里的女囚对她做了什么,可并不知道的是,她们竟然狠心到毁掉她的眼睛……
但,她受罪痛苦不正是自己所期盼的吗?可是为什么见到她可怜的模样,心竟然不受控制,痛到无法抑制……
“寥寥姐,你在外面干嘛呢!”陆澄清飞奔着出门,一出门,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有个男人居然死死地扼住季月染的脖颈,那一瞬间,不知道打哪来的勇气和力气,她操起搁置在门后的棒球棍英勇上前,对着余深就是一顿猛揍怒骂:“你个混球找死,放开寥寥姐!”
“谁找死还不一定!”
“砰!”
那一瞬,陆澄清就像个断了线的风筝砸落在附近,周遭安静了下来。
季月染感觉事情不对,在余深松开她后,摸索着前进,嘴里不停呼唤,“清儿、清儿……你在哪?”
陆澄清被踹中胸口,倒在地上吐出几口鲜血,想爬也爬不起来。
余深如同五年前那般冷漠无情的站着,垂眸,眼里倒映出季月染慌张害怕的表情,“她就在你前方两步远的距离,快死了。”
季月染跪地摸索,不断地痛恨自己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摸索好一会儿,才摸到躺地不起的陆澄清。
空气中夹杂着血腥味,她摸到陆澄清的嘴巴,也摸到源源不断的湿润,这更是让她跌入万丈深渊,惧意遍布全身……
季月染转头,不敢置信地面对余深质问:“你杀了清儿!”
...
与他对视的那双晦暗无光的瞳孔里没有昔日的爱慕,只有无边无际的痛恨,是那种被人刻意雕刻在骨髓里的痛恨,它们就像火山爆发,不断的叫嚣着、冲进着,似要跳出眼眶朝他奔射而来。
余深就这么坦诚地看着她们二人,也如此坦诚地说:“她是被你连累的,如果她不冲出来,就不会有如今的下场。”
封印在深处的记忆就这么措不及防的被人捅了一个口子,源源不断的苦痛如同潮水奔涌而来,淹没本在岸边徘徊不前的她。
那些年那些人所遭受的罪全都拜她所赐,她是灾星,只能给人带来不幸。
刺痛开始顺着血液流通,剧烈的恐惧遍布全身,她害怕周围的人死亡,害怕失去,她不想清儿没命……
“要救她……一定要救她……”季月染急匆匆地趴在地上摸索着,像一条失去理智而发疯的丧家犬横冲直撞。
他不给她机会,就这么居高临下地踩着她的后背,阻止了前进的步伐,“都在这个节骨眼了你还想逃跑,果然够狼心狗肺。”
季月染挣扎大喊:“我要叫救护车,放开我!”
余深自是不懂,就那些时日,季月染的遭遇是有多惨绝人寰。熬到出狱后,是陆澄清兄妹俩给她糖和希望,对于她来说,他们是她的再生父母。
“你觉得我会如你的意?”
“她还是个孩子,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
“那谁来放过白双双和她的孩子!”他几乎是吼出那几个字。
季月染沉默几秒,含着泪说:“一事还一事,清儿是无辜的!”
“谁不无辜!难道双双就该死?”
季月染泪如泉涌,深呼吸一口气,放低姿态,“余深,你放过她,只要你放过她,我立马就去阴曹地府给白双双赔罪,你想让我怎么死都可以,你喜欢就好、你欣赏就好,求你……放过清儿……”
“寥寥姐,不要这样……”陆澄清忍着痛倔强地爬起,再重重地摔回地上,她想要阻止,却事与愿违。
余深的眼神里带着鲜明的狠意,蹲下来抓住季月染的头发猛的拉起,迫使她与他面对面,“你别去脏了她的轮回路。季月染,我警告你,没有我的允许,你胆敢去死试试看,我会掘了你的坟扬了你的骨灰!”
狠毒的话就像一道惊雷一下就炸进她的耳朵里。
季月染是知道的,余深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想要做的事别人阻止不了,就算她死了,他也会找到她让她魂魄不宁。
那瞬间,季月染妥协了。垂下眼帘带着乞盼的语气哀求,“余先生,请让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她态度放软,余深顺势而为,“好啊,你跪下求我,求我帮你打电话叫人过来。”
余深松开她,高傲地站在一旁等待着。
季月染心底自嘲,不就跪下求人,这又有何难?尊严什么的,早已经灰飞烟灭了。
也许,余深根本没有想到一向骄傲的季月染会为了外人选择再一次跪下,甚至,还毫不犹豫的朝他磕几个响头。
这言听计从的举动,竟无端让他不知所措。
她的尊严被折磨得分崩离析,她的脆弱与慌张落入两人的眼里,像一朵饱含风霜摇摇欲坠的花朵,可怜得让人心生怜悯。
她如没有感情的机器,木讷的哀求,“余先生,求你帮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跪着、说着、边磕头着,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上一次的举动,陆澄清看不下去了,咬着牙奋力地抓着她的手,声音哽咽,“够了寥寥姐,我没事啊……没事啊……”
陆澄清的话并没有拉回季月染的理智,她想听的,自始至终都是余深的一句话。
只是他却怔住了,分别的几年中,余深独自一人承担了难以言说的孤寂和落寞,明明是怨恨着季月染的,可一见到她听话妥协的样子,无名火在胸口奔腾。
她不应该这样,真的不应该,但又想不起曾经时,她是哪个模样了,仿佛是一成
第11章 被认出来[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