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花园中金菊盛放，虽是肃穆深秋，却依然是一派花开锦绣的火红场景。近处流觞曲水，旁侧琴瑟和鸣，百官簇拥着凤后徵薇，正费尽心力讨好，哄她开心呢，就闻得身侧的孙香和思月二人高呼：“程青！”
笑容满面的凤后瞬间僵滞了神情，一呼一吸都屏气凝神，不敢有大的惊动，就那么一直望着玉白长廊那边的一个身着金菊绸衫的女子依着一个紫衣男子迎面而来。
女子不过双十年华，却已是格外稳重。那模样，即便还隔了好几步之遥，她却一眼便认出了她父亲的样子！那鼻子那眼睛，亦是像极了她的大女儿舒儿，若说不是她的亲生骨肉，又岂会仅此一面，便叫她再也移不开眼？
都说骨肉相连，此刻不正是如此？无需再探查她身上的梧桐花印记，她便笃定，这就是她的小凤女！是她失散了十几年的颐月！她的手都在发颤，恨不得立时起来去抱一抱她的颐月，她的小女儿长到如今这么大，她却早已连个拥抱都无法给她！
可她不能，现下大局未定，她只能借着重阳节宴请百官的这样的蹩脚由头，顺道将她也请进宫来，好生看上一眼。却不能立时和她相认！
她一点点看着她的颐月走近，神情分明是局促而胆怯的，那样细细弱弱地低声行了礼：“御史阁提刑官程青，参加凤后，凤后金安。”
她赶忙要去扶她的颐月，她身侧跟着一同行礼的男子却已先她一步扶起了自己的妻主。她伸出不远的手便讪讪的收了回来，甚至有些局促地将双手拢在袖口里，来回摩挲道：“听闻程卿明察秋毫，断案如神，今日一见，果真气度不凡。”
她这一夸，程青登时愣了，凤……凤后这是在夸她还是在揶揄她啊？一时间竟想不出对答的话来，就那么傻傻的干愣在原地，还是紫暮悄悄扯了她的袖摆，她才猛然回神，“凤……凤后言重了，凤后日理万机，勤政爱民，才是百姓之福。”
这话一出，凤后左右的女官们都笑做了一团。思月笑得直不起腰来，捧着肚子过来拉她，凑到她耳边轻声提醒道：“不必这么局促，凤后夸你气度不凡，你倒好，直接赞扬起了凤后的政绩了，牛头不对马嘴，真真令人发笑。”
程青这才回过味来，一时急得咬唇冒汗，又见众人发笑，索性便也豁出去了：“臣知凤后定然笑我献错殷勤，可献殷勤也罢，程青所说，不过是按实赘述而已，并非有意恭维。”
她弯腰作揖，态度恭谨而又诚恳，凤后却迟迟未有回应，她急得脑门冒汗，想要抬头一探究竟，又不敢直面凤颜，只得老老实实地稳住身形，继续保持弯腰的姿势。
就在她心里七上八下十五个吊桶打水的时候，凤后终于开口了。
“程卿。”
“在！”程青立马站直了身子。这一站又令周边的女官一阵哄笑。程青不由有些气恼，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她不过是惯性在别人叫她名字的时候顺口答了个到嘛。
凤后却已是眉开眼笑地拉住她，直将她拉到自己跟前，让她在身侧坐下了。轻声细语地同她交谈：“程卿，本后很是欣慰，你是个真性情的好孩子，能任职于御史阁，为黎民百姓的切身利益着想，是百姓之福，亦是本后之福。”
“凤后……”程青都没料到传说中至高无上的凤后能有这么平易近人的一面，甚至能如此耐心细致地抚慰她，她不禁有些感动，却又更觉得心底发憷。
感动是因为凤后这样的大人物居然亲自关照她脆弱的小心灵了。发憷是因为，她实在害怕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凤后对她这么温柔，怕不是为了顺其自然地套她的话。一旦凤后知道她不是她真正的小女儿，那只抚慰她的手便会立刻演变成夺她性命的利爪！
想到这儿，她不禁抖了抖。
这一抖其实是很细微的，却堪堪落进了凤后的紫暮的眼里。凤后立马便捏了她的手试探，察觉到程青的手一片冰凉，立时蹙了眉吩咐身旁的内侍女官，“去拿个暖手炉来。”
程青受宠若惊，当下就要站起来，“凤后，不用麻烦了。我不冷。”
凤后却嗔了她一眼，将她按回椅子上，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天越来越冷了，你若是格外怕冷些，身边人便该着力伺候，想来是身边人伺候不当，才会连暖手炉都忘了备上。你既赴了我的宴，便是我的座上宾，岂有让你受委屈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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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宫中赴宴（下）[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