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大，你们另外找出路，总比跟着我磨时间好。”师父骂不动了，声音低沉，“老大老二这个年纪可以直接找活儿干，其他人要是还对唱戏有兴趣，试着找找其他班子肯不肯收吧。我认得戏园子的李五爷，旧交情了，就是不知道他卖不卖我这个面子，你们若是想去，我推荐一下。”
徐小八犹豫片刻，向前一步：“师父，拜托了。”
师父笑了笑，投师纸不由分说塞进他怀里：“这张纸还给你，今后你就不能喊我师父啦。顺利的话，你下一个师父就是李五爷。”
其他师兄都不言语，师父顿了顿，说：“你们不需要我帮着安排后路的话，现在就可以去找工作了。这间院子还可以住一个月，不用太着急，慢慢来。等你们都有了下家，我再回天津养老。”
许沁柔鼻子发酸，截住他话头：“师父，那我怎么办？”
她身段长开了，容貌也出落得更加细致，但到底还是一个不满十二岁的小姑娘，没了大人庇护，天晓得前头有什么在等她，进行院都已经是不错的下场。
“小九莫要担心，师父帮你找人收养，一定能找到。”他越来越像慈祥的爷爷，亲爷爷，苍老的手放在她长梭梭的麻花辫上，安抚地捋了捋。
这一个月大屋里的男孩们沉默了许多，再也没有午夜卧谈会，许沁柔总算是盼来了安静睡觉的时光，但却辗转反侧，一颗心悬吊吊又沉甸甸，经常到了半夜也睡意全无。徐小八在领到投师纸的第二天就被师父带去见了李五爷，进行了一整套的表演，十八般武艺全部展露出来，最后也只换得李五爷一句“还凑合”的点评。他没有立马要了徐小八，说班子现在人太多了，还要再考察一段时间，看其他徒弟的表现如何，全部对比一遍，如若徐小八能胜出，再同他签投师纸。
徐小八为此焦虑不已，夜里钻进许沁柔的隔间，不厌其烦地琢磨自己那天的动作和唱法是否出现失误，芝麻绿豆大点的事翻来覆去骚扰她三个晚上，最后逼得她头一次冲他大吼大叫，要他闭嘴乖乖睡觉。
“你现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屁用没有，不如再去找找有没其他要收徒的师父！”她暴躁得五官扭曲，“我现在下家根本没有着落，你和我说这些我能帮你什么？”
徐小八还想反驳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二人一时相顾无言。末了他压低声音：“对不住，我回去了。”
拉开隔间门时又回头：“别担心，你也会有好去处的。”
许沁柔头蒙在被子里，深吸一口气，将泪水逼回去。这次她算是碰上棘手的任务了，原身的愿望和执念如今看来压根是空中楼阁，想都不敢想的事。走红？死心塌地的爱人？能不饿肚子，健健康康地活下去都是莫大的福分了。
翌日清晨，许沁柔照常起身清扫院子，这是她分内任务。拿着扫帚走出来，她看到红玉站在院子大门口，师父正将她迎进来。
“早啊小九。”看到她，红玉的皱纹舒展开来，像迎着太阳绽放的向日葵。
许沁柔挤出笑容对她点点头。
“小九，你也过来，我们商量一件事。”师父对她说。
师父极少用郑重的口吻对她说话，“商量”二字更是一种奢侈。大人会对小孩子“商量”什么吗？不都大手一挥，小孩的命运便就此决定，根本容不得反抗？
怀着三分恐惧三分期待，许沁柔跟着他们进了师父住的屋子。
红玉开门见山：“小九，我听说徐师父在找能收养你的人家，最近还没找到。不知道你是否嫌弃我。如果你不介意，就来与我同住吧。咱们彼此也有个照应。”
师父笑了，轻轻推搡许沁柔：“刚刚本来想直接替你答应，你红玉阿姨说要尊重你的意见，一定要商量一下才作数。小九，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快点向红玉阿姨磕个头。”
“哎呀徐师父你这是说什么呢，折我的寿啊。”红玉连忙拦住，“小九帮过我很多，我们之间搞这些有的没的没必要。小九你也不必认我当娘，直接喊我红玉就好，我不过想要个人来与我作伴。”
于是懵里懵懂之间，许沁柔从师父手上，被“过继”到了红玉那里。搬着铺盖住进红玉家的时候，她还有点恍惚。
红玉像个大姊姊，让她坐在桌边，给她端来了一碗红豆汤。
“多双筷子的事，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养你我还是养得起。”红玉笑道。
许沁柔抬头，眼里带着深深的不解：“你为什么会想要我呢？只因为我救过你？”
红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像一汪清泉，从她身上流淌过去，蔓延到了很遥远的地方。
“我曾经也有一个女儿，”她干裂的手抚上许沁柔的脸颊，“要是她还活着，今年应该与你一般大。”
第三十三章 天涯歌女05[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