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最速,从总管奔袭谷阳出营日起,这才四五天功夫,他就冒着风雪,已近溵水。又其人虽本里长而已,然世乱之后,为众所附,遂据本郡,乃降从李密。听说他这个人,有些勇力,能得士心,治军有法,与寻常盗贼不同。各个击破的话,恐怕不好先打他。”
接着指向项城、颍阳,说道,“房献伯虽亦有勇名,却在汝阴,纵兵掳掠,军纪废弛,无有约束,仍一盗类也。且其部距项城尚颇远,若以精骑急袭,或可破之。唯……”他微蹙眉头,“其部距项城,也就是只剩下一两日的路程,时间上却怕来不及奔袭了!”
高延霸看着沙盘,看下溵水,又看下项城、颍阳,再又琢磨了会儿,一拳砸在盘边,说道:“张善相这厮,倒是个忠臣!进兵速度挺快。他距溵水已只有一天路程,先打他肯定是不成的了。但房献伯部距离项城还有一两天路程,若要奔袭,却非不能。”
许敬宗吃了一惊,说道:“大将军,房献伯部虽离项城还有一两日路程,可是自宛丘至项城,百十里之遥,纵骑疾驰,亦需一日。待我军赶至,房献伯前锋恐已离项城不远。一旦李德谦闻讯出兵接应,腹背受敌,后路被断,恐陷腹背受敌之险境也,岂不覆灭之危?”
“要论舞文弄墨,俺不如许君,但要论打仗,君不如俺!许君,可有闻霍去病两袭匈奴,韩信连破两国?俺来与你讲讲。霍去病先是六天之内,转战千余里,连破匈奴五国,继休整月余,便再次出击,出匈奴不意,大败匈奴右贤王部,斩获三万余级。韩信则灭魏后,代王陈余认为汉军新胜,必做休整,而无戒备,却韩信未作停留,立即北上,七日奔袭三百余里,在阏与围歼代军,代国遂亡。兵法云,‘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李公又尝教,‘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俺大败白社、黑社是三天前的事,房献伯应已知晓,他当下肯定认为俺刚奔袭一场,不会再奔袭他,这不就正是俺打他的好机会?”
高延霸洋洋洒洒,一大通说出来,有理有据,还引用了《孙子》,再次是许敬宗不曾想到。
他瞠目以对,不知所言,因为太出意料,太过惊讶,马屁都忘了拍了。
——却这高延霸怎会知了这些?
如前所述,李善道为提高部将的军事素养,很早前就曾效仿曹操,亲自编写过一本通俗的兵法读物,将《孙子》、《尉缭子》等兵书上所讲的军事理论,择与行军、作战等有关的条条摘录,又在这每条军事理论下,附以古今战例加以解说,以使诸将易於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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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李靖降从了李善道后,这本兵书,李善道请李靖又给加以了补充和修订。
高延霸虽识不几个字,但李善道专门安排了文吏,将书中战例与要义口授於他,包括汉军其余不识字的中高级将领也皆如此,故他虽不识兵书原文,却对其中战例与策略已可算了如指掌,——原文,他之前还不太会背,背诵的多了,现在也能如数家珍了。
背原文时,好多字、词,他不知其意,得了解释后才知,一通话说完,见许敬宗张着嘴,半天合不拢的诧异模样,他颇为得意,咧嘴一笑,说道:“许君,俺适所引兵法,系出《孙子》。你可听得懂意思么?若是不解,俺可与你解说一二。”
许敬宗怎会不解,缓过神来,忙满脸钦佩,连连说道:“大将军谙熟兵法,真仆望尘莫及!”
高延霸略带可惜,说道:“这兵法之意,你是懂得的了?罢了,你既懂,俺也就不多解说了。”与杨善会说道,“杨公,便这么定了罢!两个时辰后,俺便往袭房献伯。营地,仍由公代理。”
杨善会虽也对高延霸的引经据典,搞得有点诧异,但很快便镇定下来,然对高延霸的奔袭此意,他却也有担心,迟疑了下,说道:“总管,司马所忧在理,此歼黑社、白社一战,来回四五日,骑兵已疲,再做进击,力能支否?又若李德谦出兵,恐将遇险。是不是再作斟酌?”
“从谷阳回来途中,行军不速,三天走了两百里,骑兵并不疲惫。至若李德谦,俺从大王征战以今,甚么刀山火海没有经过?一个房献伯、一个李德谦,甚么鸟厮!就是一起来打,也顶多只是多送几个人头与俺!况还有一利在俺,便是越快到项城,房献伯部定然也就会越松懈,俺精骑杀到,必能李德谦尚未来得及出兵,其就被俺一击而破。俺意已决,公不必多虑!”略施小计,克取太康;两百里奔袭,大败黑社、白社,连着两场胜仗,高延霸信心百倍。
语气不容置疑。
杨善会见其意坚决,知难劝阻,思忖片刻,说道:“总管锐气如虎,若意已决,便依总管之策行。然李德谦部,不可不虑。不若如此,总管率精骑先行,再遣一将,引步卒一部,随后接应。若遇险情,亦可互为犄角,不至孤悬。”
高延霸略一思量,点头说道:“杨公持重,此议甚当。”就从帐下诸将中,挑出一人,令道,“择你军精卒千人,不带辎重,携三日干粮,紧随俺后,路上若遇房贼溃兵,只管砍了。”
这将壮硕如铁塔,面阔口方,一部浓密的虬髯戟张,正是骠骑将军、左一军总管任恶头。他是卫南人氏,乃高延霸昔年在卫南时的故友,亦出身低微,却有勇力。其所统领的左一军是高延霸军中最精锐的一军。高延霸其军,步卒计左右各四军。
“得令!”任恶头抱拳领命。
计议既定,高延霸即传军令:随其前奔袭谷阳之骑,带伤者留营将养,体力不支者汰换休整,另择营中精骑补入。全军饱食休憩两个时辰,再行奔袭!——通常一军的步骑比例,大约在五比二,骑多则至二比一,但仍如前所述,李善道一则即便得了宇文化及等的降卒后,也没这么多骑兵,二则组建了两支专门的突骑部队,故而十六卫每军的骑兵,除苏定方、薛万彻等少数特别勇悍的骑将在内的卫军,都是千骑上下。高延霸部的骑兵算多的,一千四五百骑。
军令如山。
营中顿时忙碌起来。
获准休整的骑兵抓紧裹着毡毯假寐,鼾声四起,照顾马匹的辎重兵士忙着喂料饮水。
任恶头雷厉风行,在左一军营中厉声呼喝,遴选剽捷敢战之士,命皆轻装束甲,备足箭矢短兵,仔细检查行囊粮袋。
两个时辰,弹指即过。
高延霸自寝帐步出,伸了个懒腰,浑身骨节噼啪作响。
亲兵忙上前侍候他披挂明光重铠。
寒风掀动帐帘缝隙,隐约可见榻上蜷卧一肌肤胜雪的女子身影,眉眼却与白社美妾无异。
装束完毕,高延霸牵马出营,见步骑列队已毕,翻身上马,一声令下,千骑如风卷残云般呼啸而出,马蹄溅起雪尘,再次如猛虎出柙般扑向东南方向的项城与颍阳。
任恶头率千名精卒,背负弓刀,步履如飞,紧紧追随其后。
……
高延霸率骑昼夜兼程。
於次日午前,在项城西北数十里外的开阔雪原上,撞见了房献伯的前锋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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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敌援并进鼓力勇[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