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晨光漫进顾氏绸庄时,顾承砚正对着账房窗台上的留声机发呆。
昨夜听了十遍的“断续三跳”录音带还卡在转轴里,金属齿轮咬着磁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极了张全发公文包被烧毁时的噼啪响。
“顾先生。”
楼下传来门环轻叩,顾承砚的茶盏“当啷”磕在桌沿。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正撞进穿堂风里——青鸟立在门廊下,军大衣肩头沾着星点露水,左手提着个焦黑的公文包,锁扣处熔成扭曲的铜块,像被火舌舔过的残烛。
“追到法租界码头。”青鸟将包递过去,指节因握得太紧泛着青白,“那小子把包扔进锅炉,我捞出来时只剩这点。”
顾承砚接过包,指尖触到焦脆的皮革,烫得缩回。
他掀开包盖,内页早被烧得只剩灰絮,唯在夹层里滚出枚铜纽扣,在晨光里泛着暗黄。
纽扣背面刻着“恒裕隆机修科07”,字迹被高温熔得模糊,却还能辨出个“7”字。
苏若雪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指尖轻轻抚过纽扣:“机修科的人,主管张全发的工牌扣。”她声音轻,却像根细针戳进顾承砚的神经——昨夜救护车出事时,他还以为是意外,此刻看这纽扣,分明是有人故意留痕。
“昨夜听机匣录的信号。”顾承砚突然转身,从抽屉里抽出卷磁带,放进留声机。
“咔嗒”一声,电流杂音里传来断续的“咚、咚、咚”,像指甲敲在铁皮上。
“三跳。”苏若雪屏住呼吸,“上回在日商仓库,他们用敲击声传暗号,三短是‘危险,三长是‘撤退,这三跳不短不长……”
“链断。”顾承砚的拇指碾过纽扣上的“7”,“他们的情报链断了,怕我们听不懂,所以用最笨的法子——活人传令。电报能截,电话能窃,可活人往租界一钻,我们上哪儿找?”
苏若雪突然转身翻出账册,竹篾封面“唰”地掀开:“张全发的排班表。”她指尖顺着墨迹划动,“每月初一、十五,伪修机试机夜,他必值夜班。”她停在三月十五那页,“那天他离岗二十分钟,回来时领口沾着机油——机修科的人谁会沾自己车间的油?分明是去见了什么人。”
顾承砚凑近看,见那行字下用红笔圈了三个日期,每个日期旁都画着个小齿轮——伪修机试机的标记。
“中继站。”他突然笑了,笑得像春寒里裂开的冰,“接收上游指令,再以巡检为名传给下游,所以我们不能抓他,要让他继续传……传错的。”
苏若雪的眼睛亮起来:“伪造指令!”
“对。”顾承砚从袖中摸出张薄纸,是七子中“墨手”阿九的仿笔样本,“阿九能摹九成日商特高课的笔迹,我们写份‘新指令,说下次试机改用‘双频共振,暗号是《绣娘谣》第二段变调——他们自己都未必懂的术语,够他们折腾。”
“那怎么让张全发把假指令传出去?”青鸟插了句,声音像淬过的刀。
顾承砚从抽屉里取出个青瓷小瓶,摇了摇,瓶底有浅黄粉末簌簌作响:“云南致幻花粉,林先生从边地弄来的。撒在病房通风口,他吸进去,会在清醒边缘做‘梦,把假指令当真话呓出来。”他顿了顿,“无毒检痕迹,查不出来。”
青鸟接过瓷瓶,拇指抹过瓶口:“我今夜去仁济医院。”
“小心巡夜的。”苏若雪叮嘱,又翻出块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包着瓶子,别沾手。”
顾承砚望着两人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织机的声响。
此刻窗外传来卖花担子的吆喝,“白兰花——香嘞!”他却觉得那声音隔得远,像蒙了层雾。
直到苏若雪的手覆上他手背,温温的:“会成的。”
“成不成,看今夜。”顾承砚将纽扣收进怀表夹层,“张全发要是‘梦到该说的话……”
他没说完,楼下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响:“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夜色渐沉时,仁济医院三楼病房的窗户缝里,飘进几缕浅黄粉末。
张全发正发着低烧,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唱《绣娘谣》,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二呀二月里,蚕宝宝要吃青……”他想抓,却抓了个空,手垂在床沿,指缝里漏出句含混的梦话:“双频共振……暗号变调……”
同一时刻,恒裕隆厂区的围墙上,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墙角的野蔷薇被风掀起,露出块白生生的粉笔印——不知谁在砖墙上画了半段曲谱,像条歪歪扭扭的蛇,正朝着伪修机的方向,缓缓爬去。
黑暗里,顾承砚的指节在听机匣的木壳上敲出极轻的节奏。
留声机的磁针正贴着第三盘磁带颤动,电流杂音里突然迸出“咔”的脆响——是张全发病房的窗轴被夜风刮动的声音。
“若雪,拿火柴。”他声音压得极低,苏若雪立刻从铜手炉里拈起根红磷火柴,“嚓”地擦燃。
火光映亮听机匣的刻度盘,指针正随着病房内的动静微微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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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砚的瞳孔缩成细线——那震颤频率突然变密,像有人用指甲在铁皮上急促刮过。
“来了。”他按住苏若雪欲收火柴的手,“记时间,子时三刻。”
仁济医院三楼病房里,张
第376章 火线断链,暗流逆涌[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