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发的被子滑到腰间。
他的眼球在眼皮底下快速转动,喉间发出含混的呜咽,突然掀开被子坐起。
月光透过纱窗在他脸上割出一道银边,他赤着脚踩在青砖地上,摇摇晃晃往门口走去,手里攥着半截粉笔,指节因用力泛白。
顾承砚的拇指重重按在听机匣的暂停键上。
磁带“滋啦”一声停住,他抬头看向墙上的西洋钟——子时四刻,分毫不差。
苏若雪递来望远镜,他对准恒裕隆厂区的方向,镜片里很快映出个踉跄的人影。
“到伪修机了。”顾承砚的声音里带着冰碴子般的冷锐,“他抬手了。”
张全发仰起头,粉笔在锈迹斑斑的机身上划出歪斜的痕迹。
“双频...共...振...”他每写一笔都喘口气,像在念诵某种古老咒语。
墙角的灌木丛里,两道黑影同时缩了缩——那是日方暗探的照相机在反光。
“咔嚓。”
这声轻响被听机匣捕捉到时,顾承砚的嘴角终于扯出半道弧度。
他摘下耳机扔在桌上,金属外壳撞出清脆的响:“该他们慌了。”
苏若雪凑过来看刻度盘,见指针正疯狂跳动,像被踩了尾巴的蛐蛐:“轴承过热?”
“伪修机的设计频率是60转/分。”顾承砚抽出钢笔在纸上唰唰计算,“双频共振需要120转,他们的老机器根本扛不住。”他把纸拍在桌上,墨迹还带着笔尖的温度,“等会警报一响,试机计划就得停——没有完整数据,他们连故障原因都查不清。”
窗外传来尖锐的汽笛声。
顾承砚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夜风卷着焦糊味灌进来——是恒裕隆厂区的方向。
苏若雪的手搭在他后颈,触感温凉:“青鸟该动手了。”
此时的恒裕隆档案室里,青鸟正贴着霉味刺鼻的墙壁移动。
他的军大衣下摆沾着墙角的蛛网,左手握着从看门老头那顺来的铜钥匙,右手捏着张泛黄的联络图。
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见他腰间别着的仿造维修日志——阿九的仿笔连墨迹的晕染都和原版分毫不差。
“咔嗒。”
抽屉锁开的瞬间,青鸟的呼吸几乎停滞。
他迅速抽出原版日志,将伪造的塞进去,又把那张“心钉盟残党联络图”压在最底层。
当他的指尖触到最后一页时,突然顿住——原版日志的边角有半枚红色指印,和顾承砚给的样本完全吻合。
“好狗。”他低笑一声,迅速合上抽屉。
离开时经过窗台,故意碰落半块碎瓷片,听着那“叮”的脆响消失在夜色里——这是给顾承砚的暗号。
顾承砚在绸庄二楼听见那声脆响时,正往茶盏里续水。
他举着茶壶的手悬在半空,水线在月光下拉出银亮的丝:“成了。”
苏若雪把凉了的茶盏换走,温茶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他们会信?”
“信。”顾承砚把伪造的联络图拓本摊开,七子的位置被红笔圈成刺眼的星芒,“他们太想抓‘心钉盟了,抓到线头就会拼命拽——拽得越狠,陷得越深。”
次日黄昏,绸庄后厅的电话突然炸响。
顾承砚接起时,听筒里只有断续的呼吸声,像风穿过破窗。
他刚要开口,“咔”的一声,线路断了。
“守纹会的号码。”苏若雪递来抄好的来电记录,“青鸟已经查过线路,通话前有人用磁石电话扰频。”
顾承砚把听筒贴在耳边又听了听,突然笑了:“不是报信,是测试。”他用指节敲了敲电话机,“他们在试,我们有没有接住那根‘断链。”
苏若雪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那我们——”
“接得漂亮。”顾承砚打断她,目光扫过后厅堆着的旧账册,“他们越试探,越说明我们的饵对胃口。”
暮色漫进窗棂时,苏若雪开始整理三年前的旧档。
樟木箱里飘出陈年老纸的味道,她翻到一本绣着并蒂莲的相册,封皮内侧夹着张褪色的合影——苏父穿着月白长衫,站在七个青年中间,每个人的衣襟上都别着枚山形徽章。
“若雪?”顾承砚端着新沏的茶过来,见她盯着照片发怔,“这是?”
苏若雪用指尖抚过照片背面,突然皱起眉:“有字。”她端起茶盏,让热气慢慢熏蒸纸背。
浅黄的水渍里,一行墨痕渐渐显形——“若见山字血,启东厢地窖”。
顾承砚的茶盏“当”地磕在桌沿。
他盯着那行字,喉结动了动,刚要说话,窗外突然传来急雨打瓦的声响。
雨丝顺着窗缝钻进来,打湿了照片边角的山形徽章,像一滴凝固的血。
苏若雪抬头看他,眼睛在暮色里亮得惊人:“东厢地窖...”
顾承砚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雨打湿的发梢,指尖触到她后颈细汗的温度。
他望着窗外越下越急的雨,声音轻得像要融进夜色:“等雨停了,我们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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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火线断链,暗流逆涌[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