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的钟鼓声还在宫阙间回荡,太子陈胤的靴底已在青石板路上踏出急促的声响。朱红宫墙投下的阴影如同大隋的铁骑,将他的身影切割得支离破碎。回到太子府时,他藏在袖中的手早已攥得发白,锦袍下的脊背沁出一片冷汗——早朝时御史弹劾边将不力的奏折还在案头发烫,而来自隋军压境的军报,已像雪片般堆满了书房。
“殿下,萧将军府的人回话,说老将军称病……”内侍的声音带着颤音,话音未落就被陈胤打断。他猛地转身,玉冠上的珠串撞出细碎的脆响:“再去请!就说本宫亲自去叩门,哪怕是抬,也要把萧将军请到府里来!”
三日前的那场败仗像把钝刀,在陈国上下割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韩擒虎与贺若弼一战打败了樊孟,自己辛苦训练的十万精锐尽失。满朝文武不是哭着要南迁,就是吵着要献城求和,就连萧摩诃,这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将如今也关起了门,听说昨夜在府中喝得酩酊大醉,把祖传的长枪一折两断。
当萧摩诃的身影出现在太子府月洞门时,陈胤几乎没认出来。不过三日未见,这位素来挺拔如松的老将竟佝偻了许多,战袍上还沾着未拂去的尘土,眼下的乌青像两块化不开的墨。他接过内侍递来的茶盏,手指抖得厉害,茶水泼在紫檀木几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老臣……有负殿下所托。”萧摩诃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避开陈胤的目光,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淮河防线……是老臣亲自布的阵,却让隋军如入无人之境。”
“将军何出此言!”陈胤上前一步,锦靴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如今满朝上下,唯有将军还想着保家卫国。陈国就像这风中残烛,能护着它不被吹灭的,只有将军啊。”他说着,竟屈身要拜,被萧摩诃一把扶住。
老将的手掌粗糙如树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殿下折煞老臣了。”萧摩诃长叹一声,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羞愧,有愤懑,还有一丝不甘,“只是隋军势大,就像泛滥的洪水,单凭陈国这道堤坝,只怕迟早要被冲垮。”
陈胤正要说话,内堂忽然传来环佩叮当的声响。一个身着绯色高丽锦袍的男子走了出来,腰间悬着嵌玉的弯刀,发髻上插着一支金步摇,走路时步步生风,金饰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他见到萧摩诃,立刻躬身行礼,笑容像春日里的桃花,甜得有些发腻:“久闻萧将军威名,小臣朴金朔,奉我家乙支大人之命,特来拜见。”
萧摩诃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见过不少高句丽人,大多眼神锐利如鹰,可眼前这朴金朔,眼尾上挑,笑起来时眼角堆起的褶子里,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精明。尤其是他那双眼睛,看似诚恳,瞟向案上茶盏时,瞳孔却微微收缩了一下——那是上等的雨前龙井,陈国如今已所剩无几,寻常使臣断不会留意这些细节。
“乙支文德?”萧摩诃端起茶盏,用茶盖轻轻撇去浮沫,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听说他在辽东一带,把隋军搅得鸡犬不宁?”
朴金朔拍了下手,脸上的笑容更盛:“将军果然消息灵通!我家大人前不久在辽水设伏,杀得隋军丢盔弃甲,连他们的行军总管都折在了那里。”他向前凑了凑,声音压低了些,像在说什么机密要事,“我家大人说了,大隋就像一头贪得无厌的猛虎,今日咬了陈国,明日就会扑向高句丽。与其等着被它一个个吃掉,不如我们联手,给这头猛虎迎头狠狠一击!”
萧摩诃的手指在茶盏边缘摩挲着,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不是没想过借外力,可北朝早已臣服于隋,南朝自顾不暇,唯有高句丽,在辽东与隋军打得难解难分。若能让高句丽在北线牵制隋军,陈国或许真能喘口气。可……他抬眼看向朴金朔,对方正一脸期待地望着他,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却看不到半分真心。
“联手抗隋!?”萧摩诃放下茶盏,茶盏与几案碰撞,发出一声轻响,“不知贵国想如何联手?是要我陈国出兵辽东,还是要我们在淮河再次与隋军死战?”
朴金朔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将军说笑了。陈国新败,自然不宜再动刀兵。我家大人的意思是,贵国若能在粮草上我那支援一二,我高句丽便可大举出兵进攻隋军,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地图,摊在案上,“您看,只要我们在辽西和淮河同时发力,定能让隋军顾此失彼。”
萧摩诃盯着地图上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借势图存的博弈[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