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理厂里弥漫着刺鼻的汽油味和金属灼热后的焦糊气息。阿强满手机油,正跟一辆死活打不着火的破面包车较劲。收音机里滋啦作响的地方台天气预报突然中断,换成了个语气刻板的女声:“紧急插播:今夜本市东北象限将出现小型陨石雨,请居民注意安全……”阿强烦躁地“啪”一声关掉收音机:“尽整些没用的!”他抬头望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哪有什么陨石雨的征兆。
“强哥,收工没?整两盅去?”老周的大嗓门像颗炸雷,震得头顶那盏昏黄灯泡都晃了晃。阿强还没应声,厂子门口那锈迹斑斑的铁皮卷帘门突然发出刺耳的呻吟,一辆银得晃眼的小面包车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灯光惨白得瘆人,活像从科幻片里开出来的。
车上下来两个人,一身银灰色的连体工装,纽扣严实得直扣到下巴颏,脸上没什么表情。领头的高个子声音平板:“师傅,车有点毛病,能瞧瞧不?急活儿。”阿强借着灯光扫了一眼那车,车身上有些细小的凹痕,像是被密集的沙粒狠狠砸过。高个子似乎察觉到阿强的目光,侧身挡了一下:“赶时间,麻烦您了。”
阿强掀开车盖,一股难以形容的、类似烧熔的玻璃混着金属的味道直冲鼻腔。车头里头的景象让他倒抽一口凉气——线路东倒西歪,有些地方像是被无形的手粗暴地拧过,几根手指粗细的管子瘪了下去,可断口处露出的材质却闪着奇异的微光,既不像铜也不像铝,倒像是某种半透明的、结着霜的奇异晶体。
“这……怎么搞的?”阿强忍不住问,手指悬在半空,不敢去碰那些发着微光的断裂处。
“路上崩的。”矮个子在驾驶座上闷闷地接了一句,声音像是从铁罐子里发出来的。高个子立刻横了他一眼,矮个子立刻噤声。阿强心头疑云更重了。他试探着拿起扳手,想卸下一颗明显松脱的螺丝。扳手刚一挨上,那颗螺丝竟幽幽地透出一点极淡的、冰蓝色的光晕,转瞬即逝。阿强手一抖,扳手“哐当”砸在引擎盖内侧,吓得他自己和老周都一哆嗦。
“哎哟!”老周凑了过来,眯着眼,“这玩意儿……是荧光螺丝?挺稀奇啊!”
高个子脸上那点仅有的客气也消失了,声音硬邦邦的:“能修就快修,修不了我们另找地方。赶时间。”他加重了最后三个字。
阿强压下满肚子的惊疑和一丝被冒犯的火气,闷头干活。他找出工具箱里最趁手的家伙什,小心翼翼地清理断口,接驳线路。那些管子异常坚硬,冰冷的触感透过手套直往骨头缝里钻。他拧紧那颗发过光的螺丝时,指尖似乎感受到一丝微弱却清晰的震颤,仿佛那金属是活的一般。
好不容易接驳完最后一根线路,阿强直起酸痛的腰,抹了把汗:“试试吧。”
高个子坐进驾驶座,拧钥匙。引擎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平稳得不像话,几乎没有任何震动,先前那股怪味也神奇地消失了。高个子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如释重负的表情:“谢了师傅。”他掏出几张崭新的百元大钞,数也没数就塞给阿强,“不用找了。”
银色的面包车如同它来时一样,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出修理厂,融入外面沉沉的夜色里。
“嘿!够意思啊!”老周喜滋滋地拍着阿强肩膀,“够咱哥俩喝好几顿好酒了!”他晃着手里那几张钞票。
阿强却盯着自己沾满黑油的手掌心——那里沾着一点极其微小的、闪着冰蓝色微光的金属碎屑,正是刚才修车时无意间蹭上的。“老周,”阿强声音发紧,“你觉不觉得……那俩人,还有那车……邪乎得很?”
老周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嗨!管他呢!有钱赚就成!走走走,喝一杯压压惊!”
酒桌上,老周喝得面红耳赤,嗓门震天响。阿强却心不在焉,那点冰蓝色的碎屑像根烧红的针,扎在他脑子里。午夜散场,老周醉醺醺地被媳妇接走了。阿强推着那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鬼使神差地没往家走,而是拐向了城郊那条通往废弃气象台的山路。他记得那辆银面包离开的方向,就是这边。他总觉得,那点碎屑在黑暗里,似乎牵引着他。
山路崎岖,月光惨淡。骑到半山腰一处视野开阔的断崖边,阿强猛地刹住车。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那辆银色面包车就停在下方不远处的荒草地里!那两个穿着银灰色工装的人影,正背对着他,忙活着。
他们面前架着一台造型极其古怪的仪器,像放大了无数倍的炮筒,又像某种精密的望远镜,通体是那种难以形容的奇异金属,在稀薄的月光下流淌着微弱的、液态水银般的光泽。炮口,不,镜口,正直直地对着头顶那轮巨大的、边缘微微发毛的月亮!
阿强大气不敢出,悄悄把破自行车藏进路边半人高的蒿草丛里,猫着腰,借着岩石和灌木的掩护,一点点往下挪。夜风里,隐隐约约传来那两人的对话,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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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号区剥落得厉害,补料快不够了!”是那个矮个子的声音,透着焦急。他正紧张地调试着仪器侧面的几个旋钮。
高个子凑在仪器的目镜前,声音沉稳些:“别慌。刚才在下面补充了点‘天青铜(他指了指面包车的方向),还能撑一阵。主要是‘月魄金的配比……得精准,差一丝,补上去也是白费功夫。”他小心翼翼地从一个闪着冷光的金属箱里取出一小撮金色的、仿佛有生命般流动的粉末,投入仪器顶端一个开口。仪器内部立刻响起一阵极其细微、如同无数只蜜蜂在远处振翅般的嗡鸣。
阿强的心狂跳起来,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天青铜?月魄金?修补月亮?!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掐进了掌心的肉里,才没惊叫出声。他想起自己刚修好的那些管子,还有那颗会发光的螺丝……难道自己沾手的,竟然是修补月亮的材料?这个念头荒谬得让他头晕目眩。
就在这时,高个子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同伴解释,声音在寂静的山野里异常清晰:“……八万两千户,各司其职。我们这一支,就管这片‘桂影疏。”他调整着仪器角度,“七宝合成,不假。可这‘魄不稳,时间久了,总得掉些碎屑下来……喏,就是你们看到的‘陨石雨。再不补,这影儿就散了。”
他话音刚落,仪器顶部突然“滋啦”一声,爆出一小团刺眼的蓝色电火花!矮个子惊叫:“糟!老刘,折射器过载烧了!核心透镜怕是裂了!”
高个子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猛地一拍仪器外壳:“该死!备用件呢?”
矮个子手忙脚乱地在金属箱里翻找,声音都带了哭腔:“没……没了!上次修补‘海渊阙那边的大豁口,最后一片备用的‘凝光晶用掉了!新的还没凝炼好!”
空气仿佛凝固了。仪器内部那细微的蜂鸣声也彻底消失,只剩下夜风刮过荒草的呜咽。月亮边缘那毛茸茸的缺损,在阿强眼中似乎又扩大了一圈,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的死寂。
阿强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猛地从藏身的石头后面站了起来,声音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嘶哑变调:“我……我这儿有!”
两个银衣人霍然转身,四道锐利如实质的目光瞬间钉在阿强身上,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警惕。高个子下意识地挡在了仪器前面,手似乎摸向了腰间。
阿强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用力摊开一直紧握着的右手——掌心里,那点从修车时蹭下的、冰蓝色微光闪烁的金属碎屑,在惨淡的月光下,竟显得格外明亮。“这个……这个能用吗?修你们车的时候沾上的!”他声音发颤,带着孤注一掷的急切,“我……我懂点机械!也许能帮上忙!”
死一般的寂静。高个子死死盯着阿强掌心那点微光,眼神剧烈地变幻着,震惊、审视、一丝绝境中看到光亮的希冀……最终,那锐利的目光缓缓软化了,他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松垮下来。“……天意?”他喃喃着,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这无言的天地。他对着矮个子,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矮个子立刻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过来,一把抓过阿强的手腕。他的手冰冷得不似活人,力气却大得惊人。阿强被他拽到那台巨大而冰凉的仪器前。高个子迅速拆开仪器顶部一个复杂的盖板,露出里面精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层层结构。核心位置,一片指甲盖大小、布满蛛网状裂痕的透明晶体,正微弱地闪烁着,光芒时断时续,如同风中残烛。
“就是它,‘凝光晶!”矮个子指着那片破损的晶体,语速飞快,“你手上沾的是‘天青铜碎屑,是传导基质!快!用这个!”他塞给阿强一支细得像绣花针、顶端却异常灼热的银色小烙笔,“把它们熔进去!堵住裂缝!手要稳!眼要准!只有一次机会!晶体承受不住第二次加热!”
阿强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心脏快跳出胸腔。他捏着那支发烫的烙笔,感觉有千斤重。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回忆着在修理厂焊接最精细电路板时的感觉。他屏住呼吸,将烙笔精准地靠近那片布满裂纹的晶体边缘,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将掌中那点冰蓝色的碎屑,轻轻抖落在烙笔尖端。
“滋……”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水滴落入滚油的声响。那点天青铜碎屑瞬间熔化成一小滴璀璨的、流动的液态蓝光。阿强全神贯注,手腕稳定得如同磐石,引导着那滴蓝光,精确无比地流入晶体上最粗最长的一道裂缝中。蓝光流淌过处,蛛网般的裂痕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弥合、消失!那片小小的凝光晶,正重新焕发出纯净而稳定的光芒!
“成了!”矮个子压抑着狂喜低吼一声。
“继续!别停!还有几道细纹!”高个子紧盯着晶体,声音依旧紧绷,但眼底已燃起希望的火光。
阿强精神大振,烙笔如臂使指,引导着熔化的天青铜,在那片小小的晶体上灵活地游走、填补。每一次落点都精准无比,每一次弥合都带来更强的光芒。汗水从他额角大颗大颗地滚落,滴在冰冷的仪器外壳上,瞬间蒸发。他忘记了恐惧,忘记了身处何方,眼里只剩下那一片亟待修补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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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最后一道细微的裂痕被流动的蓝光彻底抹平,那片凝光晶猛地爆发出一团柔和的、圣洁的白光!整个庞大的仪器内部瞬间被点亮,无数细密的光丝在复杂
第248章 修月亮的人[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