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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树洞娘娘[1/2页]

聊斋新介 吕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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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老三弓着腰,费力地把那截扭曲的锈铁管从半塌的砖墙里往外抽,灰土簌簌往下掉,钻进他早已汗湿的脖颈。这城市角落里的拆迁废墟,是他最后的淘金场。太阳毒辣地悬在头顶,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腐烂物的闷热气息,汗水沿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淌下,留下一道道泥痕。家里那张破桌子的抽屉里,几乎只剩几张轻飘飘的零钱,老婆的病像无底洞,女儿小雅下学期的学费单子还压在他心口,沉甸甸的,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妈的,这鬼地方!”他低声咒骂着,终于把那截铁管拽了出来,哐当一声扔进破旧的三轮车斗里,那声音在死寂的废墟里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一阵穿堂风猛地卷过,带着废墟深处特有的阴凉和尘土味。风里似乎还夹杂着什么声音,极轻,极细,飘飘渺渺,像一缕游丝,却异常清晰,直接钻进他的耳朵眼儿里:“……东墙根……第三个破瓦罐……”
     老张浑身一激灵,汗毛瞬间竖了起来。他猛地回头,身后只有断壁残垣在毒日头下沉默着,连只耗子影儿都没有。“撞鬼了?”他喘着粗气,心口怦怦直跳。可那声音太真切了,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他鬼使神差地,拖着疲惫的腿,深一脚浅一脚,朝着那片废墟的东墙根走去。果然,在几块巨大的预制板缝隙底下,他看到了一个半埋在土里的陶罐,罐口豁了个大口子,像个咧开的嘴。他心跳如鼓,扒开碎石,伸手进去摸索。指尖触到的不是碎瓷片,而是硬邦邦、凉冰冰的几卷东西——三卷用皮筋扎得紧紧的百元大钞!
     “老天爷!”老张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像做贼一样飞快地把钱塞进裤兜最深处,那厚实的触感贴着大腿,带来一种近乎眩晕的狂喜和恐惧。他蹬着三轮车逃离废墟时,感觉车轮子都在发飘,裤兜里沉甸甸的,像是揣了一块烧红的烙铁。那神秘的、飘忽的声音又在他脑子里盘旋:“……东墙根……第三个破瓦罐……”他用力甩甩头,试图把这诡异的声音甩出去,可它却像生了根。
     几天后的傍晚,老张蹲在巷子口的小摊上,就着两串烤得焦黑的腰子,灌下一大口劣质白酒,灼热感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他忍不住把捡钱的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告诉了旁边的工友老李头。
     “东墙根?破瓦罐?老张头,你怕不是中邪了吧?”老李头嘬着牙花子,一脸不信,“要不就是热昏头了,做白日梦!”
     “放你娘的屁!”老张梗着脖子,酒气喷涌,“老子清醒得很!那声音,清凌凌的,是个女的!就在耳朵边儿上响!”
     “女的?”老李头浑浊的小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凑得更近,压低声音,“老张头,莫不是……狐狸精?专门找你们这种老光棍……”
     “滚犊子!”老张气得差点把竹签子戳老李头脸上,“老子有老婆!那声音……”他顿了顿,自己也说不清,“反正,神着呢!”
     话音刚落,那个熟悉又飘渺的声音,竟毫无征兆地再次在他耳蜗深处响起,清晰得如同耳语:“……明早,巷口……穿红鞋的女人……丢钱包……”
     老张浑身一僵,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他猛地抬头,四处张望,除了老李头那张油乎乎、写满困惑和戏谑的脸,以及街对面昏黄路灯下几个模糊晃动的人影,什么穿红鞋的女人都没有。
     “又……又来了!”老张的声音发颤,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
     “啥玩意儿又来了?”老李头莫名其妙。
     “那声音!”老张烦躁地抓了抓花白的头发,“说明早,巷口,有个穿红鞋的女人会丢钱包!”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服老李头,更是在说服自己内心那点疯狂的念头。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老张就顶着两个黑眼圈,像个幽灵似的蹲在了巷子口那根歪脖子电线杆后面。他死死盯着每一个经过的行人脚面,心里七上八下,又是期待又是害怕。时间一点点过去,巷子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买菜的、上班的,脚步匆匆,就是没看见什么红鞋。
     “妈的,果然是做梦……”老张沮丧地嘟囔着,刚想站起身活动一下发麻的腿脚,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一抹刺眼的红!一个烫着大波浪卷、穿着时髦短裙的女人,蹬着一双崭新的、亮得晃眼的红色高跟鞋,咯噔咯噔地从马路对面快步走来,边走边在包里翻找着什么,神色焦急。她刚走到巷口,一个黑色的、鼓鼓囊囊的长皮夹,就那么毫无预兆地从她敞开的包里滑落出来,“啪嗒”一声掉在积着污水的水泥地上。女人浑然不觉,依旧扭着腰肢,咯噔咯噔地走远了。
     老张的心跳骤然停止了半拍,随即疯狂擂动起来,像要撞破胸膛。他几乎是从电线杆后面弹射出去,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抓起那个沉甸甸的皮夹!手指触到厚厚一沓钞票的边缘,他猛地缩回手,像被烫到一样。巷子口已经有早起的大爷大妈好奇地往这边张望了。他做贼似的把钱包飞快地揣进怀里,心脏在肋骨下狂跳,几乎要蹦出来。他不敢停留,低着头,脚步虚浮地往家跑,后背的冷汗瞬间湿透了破旧的汗衫。神!真他妈神了!可这“神”,让他手心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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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敢打开那钱包,更不敢花里面的钱。老婆王秀芬躺在里屋床上,咳嗽声撕心裂肺,每一声都像钝刀子割在老张心上。女儿小雅默默地把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端到床边,又悄悄把空了的药盒藏到身后,那强装镇定的样子,让老张鼻子发酸,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喘不过气。
     “爸……”小雅轻轻叫了一声,声音带着小心翼翼,“妈今天咳得更厉害了。”
     老张看着女儿那双过早懂事的、带着忧虑的眼睛,又摸了摸裤兜里那个滚烫的钱包,还有之前瓦罐里的那三卷钱,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恐惧和孤注一掷的冲动猛地冲上头顶。他豁出去了!他要去找那个“声音”!他要钱,要很多钱,救老婆的命!
     他蹬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三轮车,像头发疯的牛,一头扎进那片废墟。他跌跌撞撞地跑到上次发现瓦罐的东墙根,对着那片断壁残垣,对着那个黑黢黢的树洞方向,“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膝盖砸在碎砖烂瓦上生疼也顾不得了。
     “娘娘!树洞娘娘!您显显灵!救救我老婆吧!”他嘶哑着嗓子,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张老三给您磕头了!求您指条明路!要多少钱我都去弄!求您救救她!”他语无伦次,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疯狂,在空旷的废墟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厉。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废墟缝隙发出的呜呜声,像是哀鸣。就在老张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快要被冰冷的绝望淹没时,那个熟悉而空灵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如同从幽深的地底,又如同从虚无缥缈的天际传来:
     “后日……子时……城西……废桥下……黑皮包……五十万……救命的钱……”
     “五十万!”老张的呼吸瞬间停止了,随即又像破风箱一样剧烈地抽动起来。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五十万!老婆有救了!小雅也不用愁了!他砰砰砰又磕了几个响头,额头上沾满了灰土也浑然不觉:“谢娘娘!谢娘娘大恩大德!我张老三做牛做马报答您!”
     老张揣着这个惊天动地的秘密,像揣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回了家。他无法对妻女言说,只能把这股狂热的劲头发泄在疯狂的准备上。他翻箱倒柜,找出最厚实的破棉袄,磨快了家里唯一那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反复检查那辆破三轮的链条和车胎,紧张、亢奋和一种近乎献祭般的虔诚感让他坐立不安。
     终于熬到了约定的后日深夜。子时,万籁俱寂,连野狗的吠叫都听不见。惨白的月光吝啬地洒下来,勉强勾勒出城西那座废弃水泥桥黑黢黢的、如同巨兽骨架般的轮廓。桥下是早已干涸的河道,裸露着黑色的淤泥和丛生的荒草,散发着浓烈的土腥和腐败气息。寒风呜咽着穿过桥洞,发出鬼哭般的尖啸。
     老张蜷缩在冰冷的桥墩阴影里,裹紧了棉袄,牙齿还是控制不住地格格打颤。他死死攥着那把柴刀粗糙的木柄,手心全是冷汗,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眨不眨地盯着桥洞入口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五十万的诱惑又像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仅存的理智。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老张感觉自己快要冻僵,血液都要凝固了。远处,终于传来了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踩在干枯的草茎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来了!老张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他屏住呼吸,身体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握刀的手青筋暴起。
     一个高大的黑影鬼魅般出现在桥洞口,月光吝啬地勾勒出他模糊的轮廓,看不清脸。他手里提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看起来沉甸甸的黑色旅行包,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就在那人弯腰,似乎要把皮包放到桥墩下某个指定位置的一刹那——
     “啊——!”积蓄到顶点的恐惧和贪婪彻底冲垮了老张的神经,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像一颗炮弹般从阴影里弹射出去,手中的柴刀带着风声,不管不顾地朝着那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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