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黑影狠狠劈了下去!什么树洞娘娘的指示,什么救命的五十万,此刻全被原始的、你死我活的凶暴取代了!
“砰!”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粗野的痛骂:“操!哪来的疯子?!”柴刀没有劈中人,重重地砍在了坚硬的桥墩上,火星四溅!那黑影反应极快,一个狼狈的翻滚躲开了这致命一击。老张一击落空,巨大的惯性让他向前踉跄几步,刚稳住身形想再扑上去,冰冷的、硬邦邦的管状物已经顶在了他的后腰上!
“别动!动一下老子崩了你!”一个压低的、凶戾无比的声音在他脑后响起。同时,另一个方向也传来脚步声,又一个黑影堵住了他的退路。
完了!老张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冷汗瞬间湿透了他冰冷的脊背。不是送钱的!是黑吃黑!是亡命徒!树洞娘娘……她……她是要自己来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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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是个老梆子!妈的,吓老子一跳!”第一个黑影惊魂未定地骂道,声音还有些发颤。
“搜他身!”拿枪顶着老张后腰的人命令道。冰冷的枪口往前顶了顶。
另一个黑影立刻上前,粗暴地搜遍了老张全身。除了那把破柴刀,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和一块硬得像石头的冷馒头。
“妈的,穷鬼!晦气!”搜身的人啐了一口,把零钱和馒头狠狠砸在老张脸上。
“说!谁派你来的?是不是黑皮狗(警察)的线?!”持枪的歹徒声音里透着杀气,枪口用力戳着老张的腰眼。
老张浑身筛糠似的抖,死亡的恐惧攫住了他,裤裆里一阵湿热。他张着嘴,喉咙里咯咯作响,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树洞娘娘?说出来谁会信?只会死得更快!
“妈的,吓傻了?哑巴了?”歹徒不耐烦了,枪口移向老张的后脑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死寂的夜空,红蓝警灯的光芒在废墟边缘的黑暗中疯狂闪烁!
“操!条子!快走!”两个歹徒魂飞魄散,再也顾不上老张这个“老梆子”,其中一人慌乱中一把抓起那个沉甸甸的黑色旅行包,两人如同受惊的兔子,朝着桥洞另一侧的黑暗深处亡命狂奔,脚步声瞬间远去。
老张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冰冷的桥墩下,浑身虚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浑身发软。刺骨的寒风刮过,他猛地打了个寒颤,这才感觉到脸上被砸的地方火辣辣的疼,裤裆里一片冰凉粘腻。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手指却触到一个硬邦邦的、冰凉的金属物体。借着远处警灯扫过来的微弱光线,他看清了——是一把冰冷的、沉甸甸的黑色手枪!显然是刚才那个歹徒在极度慌乱中,把枪当成那个装钱的皮包抓错了,或者混乱中掉落的!
老张像被蛇咬了一样猛地缩回手,心脏再次狂跳起来。他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噩梦般的废桥,蹬着三轮车,一路风驰电掣,脑子里全是刚才那黑洞洞的枪口和刺耳的警笛声。回到家,他瘫在冰冷的椅子上,浑身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后半夜的寒风仿佛一直吹进了骨头缝里。树洞娘娘的声音,那曾经带来狂喜和希望的声音,此刻回想起来,却充满了地狱般的冰冷和恶意的嘲弄。五十万?那分明是通往地狱的催命符!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这所谓的“神力”,其本质是如此的诡异和不可捉摸,它带来的不是救赎,而是更深的恐惧和绝望。
几天后,一个爆炸性的新闻传遍了小城:警方在追查一宗特大黄金劫案时,意外在城西废桥附近发现了重要线索,顺藤摸瓜,一举打掉了一个盘踞多年的销赃团伙,起获了部分被熔掉的金条!电视新闻里,主持人字正腔圆地播报着,画面闪过警察押着戴头套的嫌犯和收缴的赃物。老张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烟烧到了过滤嘴都浑然不觉。废桥……销赃……他猛地想起那晚歹徒手里沉甸甸的黑包和慌乱中掉落的手枪,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那晚不仅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更是无意中,在“树洞娘娘”那诡异莫测的“指引”下,撞破了惊天大案!这究竟是“娘娘”无意的安排,还是又一次充满恶意的玩笑?他不敢深想。
老婆王秀芬的病情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急转直下,咳嗽得越来越厉害,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蜡黄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老张坐在床边,握着妻子枯槁冰凉的手,那点从瓦罐里抠出来、一直舍不得动用的钱,此刻像烧红的铁块一样烫着他的心。他猛地站起身,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双眼赤红,再次冲向了那片废墟。
他几乎是扑到那棵枯死的老槐树下,对着那个幽深的树洞,声音嘶哑绝望,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疯狂:“娘娘!树洞娘娘!我老婆快不行了!求求您!再指条明路吧!那五十万我不要了!您发发慈悲,告诉我哪里能弄到救命的药!告诉我怎么才能救她!我给您当牛做马!我把命给您都行!求您了!求您了!”他砰砰砰地用额头撞击着冰冷粗糙的树根,鲜血混着眼泪流下来,滴进黑褐色的泥土里。
风,在断壁残垣间呜咽着打旋,卷起地上的尘土。四周死一般寂静。老张的心,在漫长的等待和死寂中,一点点沉下去,沉入无底的冰窟。没有回应。那个曾数次响起、改变他命运轨迹的空灵之音,消失了。任凭他如何磕头,如何哭喊哀求,只有风声回应着他绝望的嘶吼。
不知过了多久,老张的额头早已血肉模糊,力气和希望都随着泪水流尽了。他颓然地瘫倒在树根旁,像一截被抽掉了骨头的朽木,眼神空洞地望着废墟上方灰蒙蒙的天空。完了,最后的指望,也没了。他咧开嘴,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干笑声,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彻底的绝望。什么树洞娘娘,什么预言神力,全是狗屁!全是耍弄人的把戏!他像个疯子一样又哭又笑,直到嗓子彻底哑掉,只剩下无声的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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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失魂落魄地蹬着三轮车回到那个风雨飘摇的家。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木门,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混合着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愣住了。老婆王秀芬竟然半靠在床头,虽然依旧虚弱,但脸上那层死灰般的蜡黄褪去了不少,竟然有了一丝微弱的血色!床边,一个穿着白大褂、面容和善的中年女医生正在收拾听诊器,旁边还站着两个穿着印有“惠民医疗救助”红马甲的工作人员。
“爸!你回来啦!”女儿小雅扑过来,脸上是许久不见的明亮光彩,“妈有救了!区里搞大病救助普查,陈医生她们上门发现的!说妈这病能治!符合政策,可以申请最高额度的救助金!后续治疗大部分都能报销!陈医生还说,妈的情况发现得还不算太晚,有希望!”小雅激动得语无伦次。
老张呆立在门口,像根木头桩子,手里的破棉帽掉在地上都毫无知觉。他看看女儿兴奋的小脸,又看看床上妻子那微弱却真实的笑意,最后目光茫然地转向那位陈医生和工作人员。救助金?报销?政策?这些遥远而陌生的词汇,此刻像温暖的潮水,将他那颗冻僵的心缓缓包裹。没有神谕,没有树洞,没有五十万的横财,只有这……人间的、踏踏实实的援手?
“张师傅吧?”陈医生微笑着,声音温和而清晰,“您爱人这病拖久了,但幸好还没错过最佳治疗期。您放心,我们‘社区医疗关爱行项目就是针对咱们困难家庭的,街道王主任特批,已经走绿色通道了,首期救助款明天就能到账,足够支付前期治疗费用。后续的,按政策走,负担不会太大。”她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定心丸,砸在老张混乱不堪的心湖里,激起一圈圈带着暖意的涟漪。
老张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他猛地蹲下身,粗糙的大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没有嚎啕大哭,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沉闷的呜咽从指缝里漏出来,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冲刷着他脸上的尘土和早已干涸的血迹。是委屈?是后怕?是狂喜?还是被那巨大的、平凡的温暖彻底击垮?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几天后,老张蹬着那辆破旧的三轮车,再次路过那片埋葬了他恐惧与狂喜、绝望与荒诞的拆迁废墟。巨大的挖掘机轰鸣着,钢铁的巨臂挥舞,曾经熟悉的一切——那堵藏着瓦罐的东墙,那棵盘踞着幽深树洞的枯槐,那些承载着诡异预言的断壁残垣——都在机械的伟力下,如同脆弱的积木般轰然倒塌,碎裂,被铲起,然后被沉重的卡车运走,彻底消失在腾起的巨大烟尘里。阳光下,尘埃弥漫,像一场盛大而无声的告别。
老张停下车,默默地望着那片越来越空旷的平地,看了很久。没有预想中的失落或怅惘,反而有一种奇异的轻松感,仿佛心上压了很久的一块巨石,也随着那废墟一起被碾碎、搬走了。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露出被劣质烟草熏黄的牙齿。他不再去想那个飘渺的声音,不去想那五十万的幻影,也不去想那晚废桥下的生死一线。他用力踩下三轮车的踏板,链条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载着他,朝着家的方向,朝着医院的方向,朝着那份实实在在的、握在手里的药费单据和缴费通知单,稳稳地驶去。车轮碾过坑洼不平的路面,扬起细细的尘土,在阳光下飞舞,又轻轻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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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树洞娘娘[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