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传书正行之间忽觉不对,因为他内心与体内元神分明可以感到空气之中似乎都蕴含着一种无形的杀气,透着迫人的压力,仿佛杀戮便在眼前。他内心也不由得一颤,因为他虽归顺朝廷,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实则不然,因为他率清兵剿灭反清复明的组织,是以无形之中给自己带来了莫大的隐忧,要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这天下循循不绝的仁人义士,他们都是顾念故国,所以死且不怕,又有何惧?虽然表面傅传书杀害了朝廷的异己,给自己带来了擢升的机会,又无形之中得到了恭慈太后的看重,似乎将来可以位极人臣——因为他本来便承袭了赵相承的俊逸形容,所以可以说是玉树临风,岳峙渊渟,万中无一,甚而可以与少年皇帝二人相映生辉,所有便有心要提拔于他,辅助少年皇帝进步;只是这位太后有一点却全然忘却了,一个人的外貌和气度固然重要,可是人的行为准则又不能置若罔闻,因为其有曹莽遗容,可惜世人多不可见,有时偏偏为外在的表现所蒙蔽,而不了解其中的底蕴,有时往往会累及家族宗派,更有甚者则祸及天下,当年的王莽不也是这样一般,篡位之前恭敬有加,对人对事循循蹈矩,礼义下士,任谁也看不出要篡夺汉室的样子,后来忽然发难,以至国家倾危,好在光武中兴,否则汉室江山将断,不知又有多少人死于这无形的灾难之中,所以识人要观其言,看其形,否则便怠于形势,无功而返,天下大势皆是如此,不争一时争一世,所以大抵天下英雄潜入渊底,只待时机,不发而已,一发冲天之志,势要撼动乾坤!
他身边随行是那京城步兵总统祖袒之,其先祖为祖大寿,本为大明总兵当年扼守要塞,声言誓死保卫京都,效忠崇祯皇帝,可是后来见情形不对,转头投降敌人,而且还杀害了自己的结义好兄弟何可纲,成为人生一大污点,违背当年他们四人结义的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歃血为盟的初衷,却为了功名利禄同满人杀害自己的结义兄弟,可以说天理难容!其突祖袒之也是对当年先祖的行为很为不屑,认为他不肯杀害自己的好兄弟以换取功名利禄,这样令祖氏蒙羞,而自己虽在朝廷为职,然而心中却是念着故国明月,正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当初自己为满人志、何灭虏与赵盾三人相约乱葬岗,要了解昔年先人之间的恩怨——当年他们四人的先祖便是满桂、何可纲、赵率教与祖大寿四人同为袁督师麾下四大名将,而且结义为异姓兄弟,且又歃血为盟誓言生死效忠朝廷,而是谁又想到那祖大寿却临危变节,投降了满人反而助外人杀起自己的族人,一时声名狼藉,然而他置之不理,充耳不闻,竟也得了善终?反而是忠肝义胆的袁督师当年为朝廷所缉杀,成了千古遗恨!有时世上之事也奇哉怪也,好人无好人,恶人活百年,不知上天是如何安排的?造化之间也坏人志气,助长妖氛,只是无法可想,也许世上之事从来如此,也不是新近才改变的!
傅传书踏在薄薄雪上——此时京城已将大雪清除,地上所以犹有残雪,只是风吹树枝、屋瓦所带下来的,些许地落在地上!因为残冬未去,初春未来,所以北方尤其京城夜间依旧寒冷,只见店铺早已打烊关门闭户,早早休息了。因为近来京城实行宵禁,害怕有不法奸人作崇,所以步兵营中又拔出一万步兵带械巡城,以是安全,因为京城之中亦暗中藏有袁门子弟,他们少主被囚,岂有不出手相救的道理,所以恭慈太后早早命清兵将城中的袁氏宗祠布控,五步一岗,十人一哨,以防有人潜入祠堂意有图谋!其实她倒是多虑了,因为京城袁门早已暗中潜散,各自为营,这样一来朝廷便不容易捉拿,否则不免为其一网打尽。昔日的袁氏宗祠还有城中百姓拜谒,而今落得荒芜,再无百姓敢去,真是事事多变,皇帝当政之时尚不禁止,可是一旦恭慈太后临政便肃杀一片,京城上空便笼罩着挥之不去的阴霾,人人都觉得呼吸不畅,难以为继,可是还要继续讨生活,因为再无后退可言,所以天下哀哀困苦良多,无人可以置身事外,便是皇帝也不能超脱事外,其实世人皆在樊笼之中而不自知,想要完全挣脱却又不能,仿佛有双无形的巨大的手绀制于世人不能伸张,似乎如傀儡一般被人操控,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力有未逮罢了!
傅传书率领步兵经过袁氏宗祠,黑夜中有灯笼在风中扑扑相击,灯光忽明忽暗,人的心情不由也阴郁起来。宗祠高起的屋脊在黑夜中显得突兀,在白日倒无所谓,可是夜中便是不同寻常。宗祠大门两边的楹联虽未被朝廷抹去,然而经过风吹雨打也显沧桑,仿佛一位看透世情的一位智者,在风雨侵袭中坚守自己心中那种理想,不为世俗所污染,正所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青白如莲,世之无有!
傅传书忽然停下脚步,低眼看了看这宗祠,不无感慨道:“昔年袁督师也算神勇是个英雄,可惜不会融会变通,否则他若归降只怕已是位极人臣,天下尽知,不胜似效忠那朱由检,以至身死无地,成了百年悲事!”祖袒之在他身后,听他说这话,心想:大约也正是如此,他死之后汉人之中只怕再无英雄!只是你身为昆仑派的掌门大师兄却不顾道义,归降朝廷做下不耻之事,而且又四处缉捕仁人义士,助纣为虐,只怕尊师有知也要遗恨连连——当初将掌门之位传授于你,只怕是希望你光大门楣,可是谁想到你却倒行逆施,不为人道,真是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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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传书见这祖袒之并不言语,又道:“祖统领他在想什么?”祖袒之正不耻其为人,听他一问不由一怔又是一惊,慌忙道:“标下以为提督大人所言极是,所谓天下识时务者为乎俊杰!从来如此,谁教当年袁督师参不透其中道理,所以身死,这又怨得谁来?只怪他不识时务,怎如大人这般洞明事体,知大义重小节,所以贵为九门提督!”祖袒之这番奉迎的话说得傅传书心花怒放,说不出的受用,自然是喜上眉梢,透着直指乾坤为我所用的气魄!
他们又巡视一番,似乎没有隐患便独自回府中。祖袒之说要与他一同前行,可是傅传书觉得没有毕要,多此一举便两下分开,各自回去。傅传书将先前不好的预感抛至脑后,心想近来京城治安在自已的大力整顿之下,恩威并用再无人敢私自寻事,所以他自己很以为功,觉得只待袁师弟问刑之后,自己再无所忌,天下再无人可以阻止自己的千秋大业,宏图霸主之梦!想到得意处不由得笑出声来,真是畅快之极,似乎已是人生境界最高巅峰!
他经过前门大栅栏之时,见到黑魆魆之中似有人影相动,不由心中一动,因为这大栅栏街一向治安良好,少有盗贼行不法之事,因为这条街家家户户都有大栅栏以防盗贼,以至让那些小蟊贼无处下手,久而久之便远离此地,不再光顾此处,所以很久没有发生盗窃行为;现在见到有人鬼鬼崇崇,心中不由警惕,因为多事之秋,不得不加以防范。他悄悄地走近,只见浑暗之中似乎有人在那,不知做着什么?
傅传书虽脚步甚微,但是些微的声响还是惊动了他们。只见是三人。他们见到傅传先是一惊,接着反而笑了笑。他们见到长官非但不惧反而格格笑了起来,透着不怀好意。傅传书这时才发现他们人人手中都拿着一张人形画像,隐隐可见是个身着官服之人。傅传书见他们见了自己非但不惧,反而显得有恃无恐,不觉震怒道:“大胆奸贼,你们在这鬼鬼崇崇作什么?”这三人之中有一个瘦削汉子看了他一眼,冷笑道:“阁下可不就是九门提督傅大人?”傅传书心中一动,因为他与这几人并未交际,他们怎么一眼便识出自己身份来历,可不是作怪?
这人将手中图像一扬。傅传书这才看清原来这图纸之上所绘的人物却正是自己,看来这三个人绝非善类,定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由断喝:“京畿之地,岂容儿等胡做非为?”这瘦削汉子道:“在下何灭虏……”他用手一指余下的二人又道:“他们分别是满人志、赵盾……”傅传书不待他说完已明白他们三人是寻仇而来,因为年前他还效力于摄政王多铎之时奉命剿灭张家口的萧家城堡——因为堡主暗中勾连袁门弟子,四处活动,进行忤逆行为,有时危及朝廷,所以要予以剪灭!这位堡主萧尽忠本是前明遗老的后人,矢志不忘恢复明室,所以四下联络天下英雄好汉。傅传书得悉,便以朝廷有事相商引他出堡于半路劫杀,然后率清兵尽毁这萧家城堡,只是他隐约听到这姓萧的与满人志、何灭虏、赵盾这些乱党暗中勾连,欲图不轨,只是不得他们消息,也就作罢了。不想今日他们竟寻上门上,可不是自寻死路,因为京城尽在自己掌控之中,谁人可以撼动自己?他不由得哈哈大笑。
这时满人志道:“傅传书你笑什么?”
傅传书听这满人志直呼其名,不知官长尊卑,有忤逆傲上之嫌,心中便为不快,可是他为了显示自己过人的气度,便不斤斤计较,淡然道:“以你们三个人能杀得了我?”他语气之中透着鄙视。赵盾见他这得意忘形的样子心中有气,喝道:“凡是有血性的汉人都不会效力清廷!你本为正派名门弟子,接授掌门衣钵,本应身体力行,以光大昆仑派为宗旨,多行侠义之举,才为正道!可是你却言而无信,做事倒行逆施,非但不卫护自己族人,反而帮助朝廷缉拿,可说是无耻之尤,如若赵掌门犹在,岂能让昆仑派蒙羞,令名不保?”傅传书听了并不恼怒,因为他知道自己越气恼越是中了他们的计谋,因为心浮气躁是武者大忌,所以要心平气和,否则便是无功!
赵盾此时已持刀而前,他见这傅传书一人落单,而且此处不比京城繁华之处,少有人来,僻静无人正是手刃此獠之时,因为这傅传书为了头上的顶戴花翎着实害了不少江湖仁人义士,张家口外的萧家堡便是其中受害者之一,如若今日不能手刃此獠,那么可真枉为侠义!因为萧家堡堡主萧老英雄可是急公好义,义不畏死之辈,不想却殁于这傅传书之手,让天下扼腕,是以他们三人日夜埋伏于此,只为伏击,不让大义成空!天可怜见,今日这傅传书一人回府,并不带亲随,正所谓艺高人胆大,自以为自己英雄了得,再无人可以抵敌!他将天下人瞧得焉小了,岂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但教三寸气在,便要气指乾坤,重整山河!这也是天下有所为的人的理想,非是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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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传书道:“何灭虏、满人志、赵盾你们三个人是一起上,还是单打独斗!”何灭虏瞥了他一眼,说道:“对付你这种反复无常之人,何用得着单打独斗,大伙便是齐上,一齐杀了你这为祸武林的无耻奸贼,也不枉我们三兄弟巴巴地千里之遥而来!”傅传书道:“昔年你们的先人可都是袁督师的手下大将,可以说甚为倚重!——只是后来却起了内讧,反目成仇!你的先祖何可纲……”他用手一指何灭虏,又道:“却被自己的结义兄弟祖大寿所杀,可以说毫无信义可言,说白了还不都是为了眼前的功名利禄!何关乎家国利益?所谓忠义千秋,义气相投不过是骗人的幌子罢了,还不是各怀异心,想着自己的利益,怀着害人的心,所以世上之人,人心最恶,岂但是我?有时不如禽兽,因为禽兽相要害人,便凶相毕露,从不作伪也不遮拦;——而人呢?却机谋深远,处处藏着鬼域之心,行着伤天害理的计谋,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生前还要对他感激涕零!也许这便是世间道,魍魉魑魅同行,有时便分不清谁是人?谁又是鬼?所以看天下竟无一完人!”他自顾说了这许多话,其实也只是将心中压抑已久的苦闷发泄而出,因为他近来也是心情烦噪,有时也想对人发火,只是此时他已是位高权重,所以强力克制,不能有失形态,毕竟这是京畿之地,军营之中的情形更是错综复杂,所以只有处处小心,事事留意,不为己甚!
何灭虏本来就痛恨汉失天下,夷人得之,所以对清廷殊无好感,也更加痛恨效力于朝廷的汉人,尤其眼前这人,可说是欺师灭祖,天理难容;可是现在人家却是京畿之地的九门提督,掌控整个京城治安,且可以随时随地调动城外步兵军营和驻扎西山的火器营,可以说只要此人策反,那么清廷便毁于一旦,只是这想法不切合实际,因为这傅传书可是死心塌地效忠清廷,决然不会策反朝廷,因为这傅传书不会冒功而进,因为现在天下形格势禁,各方势力暗流汹涌,若然一不小心便会被人制于粉身碎骨之地步,所以不能不步步为营,小心着意!
赵盾是他们三人之中性子最为暴躁,平常与人言不合便动手,何况今日面对的是仇雠所以刀攥手中几乎都出了汗,心想哪有这么多说话,于是便大呼一声率头向傅传书当头斫去,众人只听风声呼呼几乎带动四周树木屋瓦之上的雪花,似乎又一场雪,可见这赵盾是志在必得,想要一刀砍了这傅传书,好为萧家堡复仇。他终究还是想得太过容易,想这傅传书哪有那么容易就范,所以横眉冷目睃着刀来,只见他并不取轩辕神剑,而是幅顾盼自雄,可以游刃有余应付的样子。
赵盾眼见刀便削在傅传书的肩臂之上,心想:这厮莫非犯了痴心病?难道他有金钟罩,铁布衫的硬功?刀剑不入?傅传书要卖弄武功,所似神定气闲,仿佛无视,实则是见机而为,不动则已,一动便要后发制人,这才是最上乘武功的精髓。何灭虏和满人志见这赵盾赵兄弟已先发难,自然不能落入人后,也挥兵器随后攻杀过去。他二人何灭虏却是一柄青钢剑,而满人志则是一根短棒,左右交叉攻至。傅传书见赵盾已临身近,左手忽出,向外一圈一转,然后看准对方的空隙,左手翻出一掌正击在他左胁之下。只听蓬然有声,赵盾避之不及,已然中掌。傅传书又岂肯干休,内力吐处已将他击飞而出,重重撞在一株枯树之上,又听得喀地一声大树倒地,还好这赵盾已反应的快,一见情形不对,已是贴地翻出,枯树并未伤害到他。他此时已是冷汗涟涟,几乎汗湿重衣。此时方领会到这傅传书的武功能为,不是泛泛之辈,等闲视之。
何灭虏和满
第一百八十四章 四大堂主.营救少主.隆庆门前.生杀予夺[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