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迈勒斯可靠的安排下,众人很快便来到了白淞镇一处安静的街区。这里的房屋虽然不如枫丹廷那般华丽,却带着一种久经风雨的、属于生活本身的沉淀感。雅克的家就在其中,一栋看起来干净整洁,却又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萧索与冷清的小楼。
“那么,请各位慢聊,我先告退了。”迈勒斯对着众人微微躬身,他知道,接下来的会面,充满了太多私人而沉重的情感,不适合他这样的外人过多参与。
“谢谢你帮我们安排,迈勒斯。”娜维娅的声音有些发紧,她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能看到三年前那个雨夜之后,这扇门背后所承载的无尽悲伤。
荧上前轻轻敲响了房门。片刻之后,门被打开了,一位面容憔悴、眼角带着深深疲惫的妇人出现在门口,她的身后,还躲着一个紧紧抓着她衣角、眼神怯怯的小女孩。
“请问…有什么事吗?”妇人科拉莉的声音沙哑而又警惕,她看着眼前这几位衣着不凡的陌生人,尤其是那位如同太阳般耀眼的金发少女,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审视。她身后的女儿阿黛尔,则将小半张脸都埋在了母亲的裙摆后,只露出一双充满了不安的大眼睛。
“……”娜维娅看着她们,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千言万语都卡在了嘴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那双总是闪烁着自信光芒的蔚蓝色眼眸,此刻却被一层浓重的水汽所笼罩。
“喂,娜维娅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这不像她啊。”派蒙小声地在荧的耳边嘀咕道,她能感觉到娜维娅身上那份突然变得无比沉重的情绪。
荧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派蒙安静。她能理解娜维娅此刻的心情,那是一种混杂着愧疚、悲伤与不知所措的复杂情感,任何言语在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
左钰缓步上前,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目光温和地落在那个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的小女孩阿黛尔身上。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一缕柔和的、如同月光般纯净的圣光能量在他掌心汇聚,悄然凝聚成一只栩栩如生的、闪烁着微光的蝴蝶。那光蝶扇动着翅膀,轻盈地飞起,在阿黛尔面前盘旋了一圈,然后落在了她的鼻尖上,带来一丝微痒的、温暖的触感。
阿黛尔的眼睛瞬间亮了,那份属于孩童的好奇与纯真战胜了恐惧,她忍不住伸出小手,想要去触碰那只美丽的蝴蝶。
“悲伤与愧疚,是沉重的锚,它将人的灵魂牢牢地锁在过去的礁石上,动弹不得。”左钰的声音平静而又温和,仿佛带着一种能抚平灵魂褶皱的力量,他看着科拉莉,也看着娜维娅,“但有时,勇敢地面对这片礁石,不是为了挣脱,而是为了告诉彼此,我们并非独自一人被困在这里。这本身,就是一种慰藉。”
他的话语如同一把钥匙,轻轻地打开了娜维娅心中那把沉重的锁。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真诚。
“抱歉,直到现在才来探望。”她对着科拉莉,深深地鞠了一躬,“那件事之后,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你们。”
科拉莉看着眼前这个骄傲的少女低下了头,又看了看自己女儿脸上那因光蝶而绽放出的、久违的笑容,心中的那份警惕与疏离也悄然融化了。她轻叹一声,侧身让开了道路:“这个的话,不必道歉了。进来坐吧。”
她将众人让进屋内,那只光蝶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化作点点光斑,消散在空气中。
“丈夫死后,刺玫会送来了非常多的慰问品和摩拉…”科拉莉为众人倒上热茶,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尖锐,“我能感受到来自你们的愧疚与歉意。”
“但这些东西,实际上相比雅克先生的离世,根本无足轻重吧。”娜维娅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温热的茶杯,仿佛想从中汲取一些力量,“我能明白,在一场匪夷所思的事件后失去父亲的感觉。”
“……你不明白。”一直沉默的阿黛尔忽然抬起头,用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固执的语气说道。
娜维娅愣住了,她看着女孩那双清澈却又充满了悲伤的眼睛,心中的愧疚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是的,我不明白。”她苦涩地承认道,“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们,是因为我觉得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慰em>慰问品。”
她抬起头,那双被泪水洗过的蔚蓝色眼眸中,燃起了不屈的火焰:“必须要有事件的真相,才能让你们,还有我,彻底释怀。”
阿黛尔看着她,眼神中的那份敌意似乎消散了一些,她低下头,小声地“嗯”了一声。
“抱歉,你言重了,你不需要有这么大的负罪感。”科拉莉轻抚着女儿的头发,脸上露出一抹无奈而又悲凉的苦笑,“对于我丈夫的遭遇,或多或少,我和她,都是有答案的…”
“可以告诉我吗?”娜维娅的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中充满了恳切,“我实在不相信,我的父亲会对雅克先生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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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赚来的钱不干净,这件事我知道,”科拉莉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在回忆着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说过无数次,如果能回头,他绝对不会选这条路。他说他特别后悔,认为自己对「家庭」这两个字理解得太简单了,以为只要有摩拉就能有一切…可那些钱,带给我们的不是幸福,而是无尽的恐惧和争吵。”
“所以在卡雷斯先生找到他的时候,他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了下来。他说,这是他唯一能赎罪的机会,他想让阿黛尔以后能挺起胸膛告诉别人,她的父亲是个好人。”
“但是,不管再怎么谨慎,他还是被上面的人注意到了…”
“身份暴露了吗?”娜维娅紧张地问道。
“爸爸没有说,”阿黛尔忽然插话道,她的声音很小,却异常清晰,“爸爸只说了,让我千万不可以恩将仇报。”
“他那天出门之前告诉我,他别无选择,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他对我们的告别。”科拉莉的眼泪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女儿,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都传递给她。
“难道说…”荧的瞳孔猛地收缩,她看着这对相拥而泣的母女,一个可怕的猜测涌上心头。
“有人命令雅克去杀卡雷斯?”她轻声问道,这个问题是如此的残忍,却又如此的接近真相。
“我不知道,但我的心里…可能已经是这个答案了吧。”科拉莉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所以,愧疚的应该是我才对。卡雷斯先生一直都在照顾我们,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即便是他最后开枪杀了我的丈夫,应该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我实在没办法憎恨他…”
“可是,为什么爸爸做了好事,还是坏人呢?”阿黛尔抬起那张挂满了泪珠的小脸,用一种最天真、也最残忍的方式,问出了那个所有人都无法回答的问题,“爸爸想要当好人,为什么最后还是必须做坏事呢?”
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这个问题,像一把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在场每一个成年人的心中。
左钰轻叹一声,他走到阿黛尔面前,蹲下身,目光平视着她那双充满了困惑与悲伤的眼睛。
“阿黛尔,”他的声音温和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这个世界,并不像故事书里写的那样,非黑即白。有时候,好人为了守护更重要的东西,也不得不去做一些看起来像是‘坏事的事情。”
他伸出手,这一次,他的掌心没有出现光蝶,而是浮现出一幅由奥术能量构成的、微缩的立体影像。影像中,一位骑士正站在悬崖边,他的身后,是一座睡着公主的美丽城堡,而他的面前,是一条通往城堡的、唯一的吊桥。一条凶恶的巨龙,正试图冲过吊桥。
“你看,”左钰的声音充满了引导性,“如果这位骑士想要保护公主,他能怎么做?”
“打败巨龙!”阿黛尔不假思索地回答。
“可是巨龙太强大了,骑士打不过它。”左钰摇了摇头。
“那…那…”阿黛尔急得快要哭了出来。
“于是,骑士拿起了斧头,砍断了吊桥。”左钰轻轻一挥手,影像中的骑士挥斧砍断了吊桥,巨龙被隔绝在了悬崖的另一边,城堡安全了。
“砍断吊桥,对于那些想要过桥去城堡里玩的人来说,是一件‘坏事,对吗?”左钰问道。
阿黛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但是对于公主来说,骑士却用这种方式,保护了她。所以,你说,这位骑士,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是…是好人。”阿黛尔小声地回答,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的爸爸,就是那位骑士。”左钰收起了影像,他的目光温和而又充满了力量,“听我说,事情不一定是你们想的那样。你觉得你的爸爸是好人,对吗?”
“嗯,他是好人,他最好了…”阿黛尔用力地点了点头,泪水再次涌出。
“那就坚信下去吧,”娜维娅也重新振作起来,她走到阿黛尔身边,轻轻地为她擦去眼泪,“好人做了坏事,他的行为背后一定有深意。就像左钰先生说的那样,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守护他最珍视的东西。”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想起了迈勒斯告诉她的那些真相,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无论他为你留下的是一把为你遮风挡雨的「伞」,还是一柄让你斩断荆棘的「剑」,他都是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
“唔…”阿黛尔看着娜维娅那双真诚的眼睛,终于不再哭泣。
“谢谢你们能告诉我这些,”娜维娅站起身,对着科拉莉再次深深鞠躬,“我会找到真相的。对于目前的「现实」,我不会心甘情愿地接受。”
“谢谢你,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很感激。”科拉莉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释然的微笑,“虽然你的性格和卡雷斯先生非常不一样,但你们说话时表露出的决心,真的很相似…”
“是吗?”娜维娅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与一丝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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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从雅克家中出来,众人的心情都无比沉重。那份深沉的父爱与残酷的现实交织在一起,让案件的真相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也让娜维娅的决心变得更加坚定。
他们回到了那艘宏伟的陆上巨轮,刺玫会的总部。娜维娅立刻召见了名单上的第一个嫌疑人——刺玫会的参谋,弗洛朗。
弗洛朗很快便来到了船长室,他看起来约莫四十岁,面容精干,眼神锐利,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属于决策者的沉稳与干练。
“老板好,请问有什么吩咐吗?”他对着娜维娅恭敬地行了一礼,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在场的荧、派蒙和左钰,似乎对他们的出现有些意外。
“你应该听说了吧,歌剧院出事了,有人在现场溶解成了水。”娜维娅开门见山,她紧紧地盯着弗洛朗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嗯,是的。”弗洛朗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凝重,“像这样的大事件,记者一定会蜂拥而至,然后传得满城风雨。这对枫丹的声誉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想起来,老爹出事的那一天,外面在下雨,现场留下了衣服…”娜维娅继续说道,“在我的搭档提醒我之后,我觉得老爹那件事很有再调查一次的价值。”
“你能再回想一下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嗯…容我想一想,”弗洛朗的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卡雷斯先生当天很高兴,在桌前和我们喝酒聊天,他说服了雅克,等于斩断了‘乐斯的一条重要销路,对我们来说是一场大胜。后来他说想出去吹吹风,我们也没太在意,毕竟那晚的宴会很热闹,也很安全。结果外面突然传来了两声枪响。”
“我第一反应就是卡雷斯先生遇到危险了,连忙抓起枪套往外跑。结果已经晚了,卡雷斯先生拿枪杀了人,我们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你也记得是两声枪响,对吧?”娜维娅追问道。
“是的,很清晰,两声枪响。”弗洛朗肯定地回答,“警备队说第一枪打空,第二枪杀了人…但我觉得有点奇怪。”
“奇怪在何处?”左钰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他正悠闲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中端着一杯红茶,仿佛只是一个无聊的旁听者。
“因为卡雷斯先生的枪,是放在桌子上的,跑出去之前我还特地看了一眼。那是一把他最喜欢的、枪柄上镶嵌着蔷薇饰物的定制手枪,非常显眼。”弗洛朗的回答条理清晰,“但警备队的人说,这并不能证明卡雷斯先生没有携带其他的枪械。”
“你们刚刚提到现场的衣服,”弗洛朗的目光转向荧和娜维娅,脸上露出了敏锐的、属于参谋的洞察力,“是认为现场可能存在被溶解的「第三个人」吗?”
“很有可能。”荧点了点头,冷静地回答。
“至少站在我们的角度看,老爹他不会杀人,所以没有必要特地携带第二把枪。”娜维娅的语气坚定,“这把枪,应该是雅克,或者是「第三个人」的。”
“嗯,我觉得很有道理。”弗洛朗赞同地点了点头,他的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么说…枪最后会在卡雷斯先生的手上,难道是他抢过来的?为了自卫?”
“但这也不对啊,”他随即又自我否定,脸上充满了困惑,“如果事情另有玄机,为什么卡雷斯先生不告诉我们呢?他只需要说出真相,我们刺玫会上下,哪怕拼了命也会为他讨回公道。他为什么…甚至没有进行「审判」,直接选择用「决斗」证明自己的名誉…”
“或许,”左钰放下了茶杯,他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弗洛朗,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悉人心,“他看到的景象,让他对‘审判这种形式,彻底失去了信心。”
“看到人在他的面前化成水,让他对「审判」这么不抱希望吗?”弗洛朗的脸上露出了极度的震惊,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骇人听闻的推论。
“关于这个,迈勒斯告诉了我一些事,我已经能理解他的想法了。”娜维娅没有过多解释,她知道,父亲的病情和那个绝望的托付,是不能轻易示人的底牌,“待到真相大白的时候,我也会告诉你的。”
“我知道了,”弗洛朗站起身,他的脸上充满了激动与期待,对着娜维娅郑重地行了一礼,“那卡雷斯先生的名誉就全都拜托你了,老板。”
“说实话,「不义的卡雷斯」这个称号一直像刺一样扎在我的心头。”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很多人嘲笑我固执,事情都已经过去几年了,我居然还称呼他「先生」…可是没有卡雷斯先生的信任,我就不会有今天的生活,不会有在刺玫会里的地位。”
“不管别人说什么,他永远是我最尊敬的人,永远是我的「老板」。”
“放心吧,真相一定会水落石出。”娜维娅看着他那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心中那份怀疑不由得动摇了几分,“刺玫会的兄弟们,不只是你,大家都在等一个交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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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要去见蒂埃里了。”她轻声说道,像是在对自己下达命令。
“那个警备队的联络人吗?”派蒙飞到她的身边,小脸上写满了担忧,“感觉和官方的人打交道,总是很麻烦的样子。”
“正因为麻烦,才更要去。”荧的声音冷静而又坚定,她走到娜维娅身旁,那双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弗洛朗的证词虽然听起来合情合理,但他毕竟是刺玫会的内部人员,他的视角必然带有主观的情感。而蒂埃里,作为官方的联络人,他的立场和所能接触到的信息,或许能为我们提供一个完全不同的、更客观的视角。”
左钰端起迈勒斯不知何时又为他续上的红茶,轻轻吹了吹氤氲的热气,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微笑,仿佛在欣赏一出早已知晓结局的戏剧。“荧说得没错。而且,一个被‘排挤到白淞镇,享受着清闲职位却似乎并不急于调回权力中心的人,本身就很有趣。这种人,要么是胸无大志,要么,就是他所图谋的,远比枫丹廷那些光鲜亮丽的职位要大得多。”
他
第229章 探查真相[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