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金属,想起吴良材当年得的那块“诚信商户”木牌,被他宝贝似的挂在货栈正堂,直到被郭家的人砸了个稀巴烂。
她没再说话,径直往西厢房走。雨更大了,打在院角的芭蕉叶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倒像是谁在哭。路过月亮门时,听见西厢房里传来吴迪的声音,夹着点不耐烦:“催什么催?稳婆还没到?”
紧接着是琪亚娜的声音,比雨丝还冷:“吴迪,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爹吗?”
奕闵的脚步顿了顿。这姑娘,竟知道吴良材?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西厢房的门。
屋里的炭盆烧得正旺,把水汽都烤成了雾。吴迪背对着门站着,手里攥着那枚“枫桥”木牌,听见动静猛地回头,看见奕闵,眼里闪过丝慌乱,随即又梗起脖子:“娘,您怎么来了?”
奕闵没理他,目光落在被绑在椅子上的姑娘身上。那姑娘额角缠着纱布,渗出血来,混着脸上的泥点,倒像幅被雨打湿的画。她的鞋丢了一只,光着的脚腕上有圈红痕,想来是被麻绳勒的。最显眼的是她的眼睛,明明被绑着,那眼里却没有怕,只有一种草原上孤狼似的倔。
“松绑。”奕闵把令牌往桌上一拍,声音不大,却让屋里的热气都仿佛凝住了。
“娘!”吴迪急了,“这女人骗我们!她根本没怀孕,还想……”
“松绑。”奕闵重复道,目光落在吴迪脸上,“你爹当年被绑走的时候,也是这样被人捆着吗?”
吴迪的脸瞬间涨红,像是被人扇了耳光。他攥着木牌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却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从墙角拿过把小刀,一把挑断了琪亚娜手腕上的麻绳。
绳子松开的瞬间,琪亚娜猛地揉了揉手腕,抬头看向奕闵,眼里的倔劲里多了点诧异。
“姑娘,让你受委屈了。”奕闵走到她面前,亲自扶她起来,又对门外喊,“小翠,把我那双全底布鞋拿来,再打盆热水。”
她的手指触到琪亚娜的手腕,感觉到那姑娘身体僵了一下,像只受惊的小兽。奕闵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这模样,倒让她想起吴迪小时候,被郭家的孩子欺负了,也是这样攥着拳头,眼里憋着泪不肯掉。
“娘,您就这么信她?”吴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委屈,“她是瓦剌人!是害死爹的凶手那边的人!”
“害死你爹的,是郭家,是那些藏在账本后面的龌龊,不是所有瓦剌人。”奕闵转身看着儿子,他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头上,像只斗败了的小兽,“当年你爹说过,他在漕运上见过最好的马夫,就是瓦剌人,比江南的把式还懂水情。”
她走到桌前,拿起那盏被吴迪摔过的茶盏,碎片还散在地上。“你爹教过你,‘事急从权,但没教过你‘不择手段。”她的声音放软了些,“你想翻案,娘比谁都想。可你用绑架、验身这种法子,就算拿到证据,又能怎么样?官府会信一个用卑劣手段得来的账册?百姓会说吴家是靠欺负女人翻的案?”
吴迪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炭盆里的火星子“噼啪”爆了声,映得他眼里的红血丝格外清楚。
“还有,”奕闵的目光转向琪亚娜,见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便放缓了语气,“这姑娘说她怀了孕,不管是真是假,你绑她、辱她,就是错。吴家的规矩,错了就要认。”
琪亚娜猛地抬头,想说“我没怀孕”,却被奕闵的眼神按住了。那眼神里没有探究,只有一种“我知道你有难处”的了然,像春雨落在干渴的田地里,让她突然不想再说谎。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小翠的声音:“太太,鞋和热水来了。”
奕闵接过布鞋,亲自蹲下身,想给琪亚娜穿上。琪亚娜慌忙往后躲,却被她按住肩膀:“姑娘,地上凉。”
指尖触到姑娘冰凉的脚踝,奕闵的心轻轻一颤。这年纪,本该是在爹娘身边撒娇的,却跑到这异乡来,趟这浑水。她想起吴良材常说的“人生在世,各有各的难”,当年若不是为了护那批军饷,他也不会……
“老夫人,”琪亚娜的声音有些哑,“我……”
“先别说。”奕闵打断她,把鞋给她穿好,又递过块干净的棉布,“擦擦脸。有什么事,等你缓过来再说。”
她站起身,看向吴迪,见他还愣在原地,便叹了口气:“去,把柴房那个老郎中请过来。既然都是为了查账册,那就该坐下来好好说——用刀用绳的,像什么样子。”
吴迪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没回头,只闷闷地说:“娘,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怕像爹那样,什么都没查到,就……”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却像块石头砸在奕闵心上。她看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突然觉得眼角有些发潮。这些年,她总以为把儿子护得很好,却忘了,吴良材的死,在这孩子心里刻下的,从来都不只是恨,还有怕。
雨还在下,西厢房的炭盆却仿佛驱散了所有的湿寒。琪亚娜捧着温热的棉布,看着奕闵站在窗前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江南的雨天,好像也不是那么冷了。她低头看了看脚上的布鞋,鞋面上绣着朵小小的兰草,针脚细密,像极了草原上母亲为她缝的那双。
或许,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糟。她想。至少,这吴家大院里,还有个人,懂得“规矩”二字,也懂得,有些债,不是靠抢靠绑就能讨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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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6章 奕闵听闻吓得脸色铁青之暴走进入主院(一)[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