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和心猛地一跳。爷爷说过宣府卫,九边重镇最靠南的城,医馆里汉人郎中、西域大夫都有。去年走镖叔伯说,宣府金疮药能让筋骨重长,可如今,这药治不了阴阳相隔。可她仍顺着话头说:“爷爷说宣府卫街上,军官和小贩并排走。还有家药铺,匾上写‘不分夷夏,只问病症。” 说给阿依娜听,也说给怀里静静躺着的阿娅。
风又起,桃花瓣卷着沙枣叶掠过毡毯,像群赶路的蝶。也平牵马转出沙丘,琪亚娜揪着阿娅衣袖撒娇,要给她戴编好的桃花环,阿娅不会再笑、不会再躲,可琪亚娜仍固执地往她发间插,说“阿娅以前最喜欢”。阿依娜朝他们挥手,琪亚娜蹦跳着跑向苏和,把花环往她头上套:“苏和姐姐,阿娅以前也会编,她现在只是……只是累了。” 最后半句声音发颤,却强撑着清亮。
苏和心尖发痛,把绷子递到阿娅面前,蓝底白花布面,半绣的桃花瓣在风里晃。阿娅不会再伸出手,可苏和仿佛看见,她的指尖曾触到丝线,缩了又伸,固执划出歪扭弧线,那是活着的温度,如今只剩布料冰凉。
“到宣府卫,找家布庄扯新料子。”
苏和抬头,与阿依娜目光相碰,两人眼里盛着光,却也盛着泪,“让阿娅‘绣,把毡毯铺满桃花、沙枣林,就当……就当她还在。” 活着的人,总得找些法子,和逝去的人继续“相伴”。
阿依娜的笑声惊飞了桃花枝上的雀儿,可笑声里藏着哽咽。苏和望着她眼角细纹,那些藏在心里的旧事,像毡毯上的沙粒,硌人,却也在日光里,和针脚缠成暖和的念想——阿娅没走完的路,他们带着她走;阿娅没说出口的牵挂,他们替她记着。
琪亚娜突然指着远处沙丘:“雪貂!阿娅以前喂过的!”苏和抬头,白影钻进桃花林,尾尖沙枣叶在粉白里闪,像阿娅曾说过的、要照亮归途的星。
“该走了。”阿依娜收起毡毯,蓝底白花裹着半地桃花瓣,沉甸甸的,像载着阿娅的魂,“宣府卫城门关得早,赶在日落前到驿站。二十天的路,慢慢走,陪阿娅走。”
苏和把绷子塞进怀里,狼皮护符贴在心口,烫得像小烙铁。她扶着阿娅“起身”,阿娅脚步虚浮是假象,可攥着她的手,是活着的人不愿松开的执念。也平牵马跟在后面,琪亚娜哼起瓦剌曲儿,词改成汉人话:“沙枣青,桃花红,走到天边都相逢。” 唱给阿娅听,盼着黄泉路上,她能听见这声相送。
风卷着歌声掠过沙丘,苏和回头望桃花林,爹的镖旗、娘的刻痕、爷爷的沙枣粥,阿依娜的护符、陈友的桃花,还有阿娅再也不会动的指尖,都在风里融成一条路,往有光的地方延伸——那光里,或许有另一个世界,阿娅不再受病痛折磨,能笑着编桃花环,能重新握住绣花针。
而活着的人,捧着这份执念,继续往前走,把沙里的故事、心里的秘密,连同对阿娅的不舍,一针一线绣进岁月里,让逝去的,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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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3章 阿依娜问苏和:你的父母呢?我怎么从来没有在你口里说过[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