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枣树下的旧事
桃花雪落得绵密,苏和攥着绣花绷子的手突然僵住。
阿依娜的声音像粒被风裹来的沙,轻轻硌在她心上——这一路听了太多故事,关于阿娅坠冰窟的刺骨寒冬,关于陈友与桃花的温柔旧梦,关于雪貂族群相护的生死契阔,却从没想过,自己那些藏在驿站角落、被沙枣花香浸着的日子,也该在此时,找到一个出口。
也平牵着三匹马绕到沙丘后,琪亚娜趴在阿娅的遗体上打盹,两人发间都沾着桃花瓣。
阿娅穿的汉式短衫是苏和连夜改的,蓝底白花料子,和阿依娜铺在地上的旧毡毯严丝合缝。阿依娜把毡毯往苏和那边扯了扯,沙粒从边缘毛边漏出来,在两人间堆出细细的埂,像道无声界河,隔开活着的热望与逝去的凉。
“我爹娘走得早。”苏和指尖划过绷子上未绣完的桃花,蓝底白花布面,她的针脚总比阿娅生前歪些,“爷爷说,娘是染时疫没的,走那年我才刚会爬。”
风骤然停滞,桃花瓣悬在半空,成了被冻住的泪。苏和望向远方,仿佛看见驿站后院那棵沙枣树,树干上歪扭刻痕是娘走前量她身高留的,后来爷爷总摸着刻痕叹:“你娘手巧,能把沙枣核雕成小兔子,可惜没教你。”
“那你爹呢?”阿依娜捡起苏和滑落的狼皮护符,缺耳狼头,和自己那块半眼的,像失散多年的兄弟。
苏和喉结滚动,木簪上沙枣花早掉了,发间只剩干硬叶片。她想起爷爷樟木箱里的青布衫,领口褪色桃花是爹娶娘时绣的,可爹再没穿过——送娘棺木回故里的路上,他被马匪掳走,音信全无。
“爷爷说,爹是镖师。”
苏和往毡毯边缘挪,沙粒硌得脚心发麻,“走南闯北,总说‘路见不平就得拔刀。他护过瓦剌商队、关内盐车,身上带着汉人玉佩、瓦剌银锁,说‘都是谋生人,分什么族别。”
阿依娜笑了,把护符塞回她手:“就说看着眼熟,你爹送商队时,我爹讨过同款,说‘汉人手艺细,能护孩子。”
苏和眼睛亮起来。原来散落的人早被命运线缠紧——爹的镖队或许遇过年轻的阿依娜,娘绣的桃花或许和阿娅娘的菜籽一样,藏着过日子的盼头,哪怕生死相隔,也挣不脱这份牵连。
“爷爷总怕我学爹的犟。”
她望着桃花林,想起驿站油灯下,爷爷补镖旗念叨“江湖险恶,安稳最要紧”,却在大雪天给迷路瓦剌人开门,端出沙枣粥,“去年瓦剌牧民借宿,孩子发烧,爷爷把最后半瓶沙枣花蜜药膏给了,说‘孩子的病比药膏金贵。”
阿依娜往她身边凑,目光掠过阿娅苍白的脸,声音轻得像叹息:“阿娅走得突然,可咱们带着她,她就不算孤独。郭将军军营在宣府卫,二十天脚程。听说那儿医官跟太医院学过艺,虽比不得御医,或许……或许能让咱们多陪陪她走完这趟。” 话尾浸着无奈,谁都明白,阿娅已回不来,可这份执念,是活着的人对逝去的不舍。
第493章 阿依娜问苏和:你的父母呢?我怎么从来没有在你口里说过[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