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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 步步莲华[2/2页]

剑试花容 九霄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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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依稀记得。这才想起,她在琼羽已有七个月,七个月的时间,就算苏禊玉不在,璇玑也不会没有举动。
      心中狂喜,她忙在窗上挥舞着双臂,然而就在此时,宫殿的四面八方,突然齐齐地窜起了丈高的火焰,将那孤零零的一幢高楼,包围在漫天火光的中央。
      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琼华宫里住的是她!
      宫殿周围显然是被事先洒了酒或是油料,火势蔓延得极快,不过片刻就已经将整座宫殿吞噬,墙壁和地板都是木料制成,一点小火星便足以将一切焚得灰飞烟灭。四周“噼啪”大作,再去喊人必定不能被人听见,她所住的房间只有一扇门,只有门外有通往宫外的盘旋木梯,但这扇门,她若是能打开,早不用在这儿待着了。房内的床帐被褥已经被引着,她略加思索,立即将可以烧的东西全部堆在门前。第一次发现肚子里的小东西已经长得那么那么重,她做完这些就已经是苦不堪言,门口的东西已经烧得破败不堪,她脸上被火焰烤得剧痛,门却一丝动静也无,抬手一触,手上顿时烧起一个火炮,那门,竟然是铁做的。
      然而门外,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她都来不及去看一眼烫伤的手指,便望见了破门闯入的人和右臂处一条空空荡荡的袖管“胖子?”
      “娘娘,我来救你出去!”胖子缺一条胳膊力气倒极大,只手将她从地上牵起来,往门外送:“娘娘,当年你救我一命,胖子我日思夜寐久不能忘,如今终于找到一次报恩的机会,就算是死也要护你出去!”
      花非卿挤了好久才勉强笑出来:“我可没救你。一只手换一条命,有些人还是不愿意的。”
      话虽这么讲,她却几乎是用了所能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木梯之上已经横满了剧烈燃烧的断木横梁,整个宫殿亮如白昼,胖子一脚将几块烧着的木头踢开:“娘娘,这边走。”
      她又马上赶过去,然而刚跑了两步,小腹处竟然传来一阵剧痛,眼前所有的东西都一闪,身体瞬间仿佛被电光贯穿,意识再清醒过来时,自己已经倒在了楼梯上。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了
      胖子似乎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忙去扶她:“娘娘,忍一忍,这个时候一定不行!”
      “我知道,”她努力支撑着从地上站起来,小腹却又是一阵剧痛,意识又一次从清醒变得模糊,身旁的所有都在噼噼啪啪地响,当眼前再次回到面前的景象时,她第一刻看见的,却是胖子的胸口已经被一把染血的长剑穿过,血液缀在剑尖上,连成一串鲜红的珠玉。
      他的嘴一直张着,但花非卿知道,他再也不会多说一个字了。
      身体在她面前直直倒下,露出后面执剑的人,一袭血红的战袍。
      身下一阵又一阵的热流,她连救她的人死在自己面前都顾不上,一把将那人的小腿抱住:“你看清我是谁,带我出去,帮我”
      “皇后娘娘?”那人望着她,一时竟不相信地上那满裙血水落魄不堪的人是往日万人之上指点江山的皇后,那么高贵的人,现在竟会抱着自己的小腿求他。
      他没有多想,俯下身去,将她横抱起来。
      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悸动,怀里的人那么柔软台梨花带雨,曾经,他以为这样的人只能用来仰望,永远可望不可及
      而就是这么一瞬的犹豫,头顶一块燃烧的横梁突然坠落下来,他都没有发现。
      直到自己的头颅被砸中,花非卿从他的怀里滚落,这一次她一直从楼梯上滚到宫殿第一层的平地,每一根神经都被痛所充斥,再也不间断,身下的血流更加汹涌,从这里到宫殿外还有十几步的距离,而她已经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了。
      人的一生,往往就是差这么十几步,而在生命的最后,就连一毫一厘,都是天与地的遥远。
      嘴里溢出一声轻吟,眼前的火光再亮,她都已经看不清,衣裳不知道是何时被点着。红色的的火焰,红色的衣裳就像三年之前,她奋不顾身地冲进靖安王府的大火里,冲进那个夜晚,他生命的最深之处。
      她看见他其实一直都好好地活在那大火里,周身的火光,其实是洞房之夜跳跃的鸾烛。
      他依旧是一袭喜袍,她依旧是霞帔着身凤冠束发,她赴了宴,便早早地回到府里,看他张开双臂,醉拥佳人入怀。
      “卿,我们成亲的那一天,就喝这酒,可好?”
      她笑着接过他手中的合卺酒,仰头,饮尽。
      这一次,没有机关算尽,没有阴阳两隔,所有的所有,都是情浓酒浓,鱼水丝萝。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欢娱在今夕,燕婉及良时,参商皆已没,去去从此辞,生当复赤归,死当长相思。
      死当,长相思。
      恍惚中真看见他从火光中走来:“卿,我们回家吧。”
      她不觉已经浮起一弯浅笑,无比安稳地,将手交在他的掌心:“好。”
      千里外的璇玑国,谁的梦里枕下,突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啼哭,如凤凰涅槃,重生时的第一声长鸣。
      玉床之上,苏禊玉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一动。
      眼前一片黑暗。
      是晚上了么?世界为什么这么黑?
      不对,西面有一扇小窗,每天晚上都会有长明的宫灯。
      自己明明已经醒了,可是,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哦,自己的耳朵还是好的。
      耳边是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他心头一喜:“非卿。”
      他想起来,在他昏迷之前,非卿还怀着他的孩子,不禁又狂喜地呼了一声:“非卿!”
      可是,床边为什么会有膝盖触地的声音,非卿怎么会给自己下跪?“皇上”
      嘴边的笑容又缓缓地沉了下去:“非卿呢?”
      床榻之下,有衣料摩擦的声音,却没有人回答。
      “你们的耳朵都聋了吗?我问你们非卿呢?”太大的动作让他从床上滚落下来,冰凉的地,双腿却没有知觉。
      不知从何处传来婴儿的哭啼。
      哭声越来越近,那样熟悉,那样亲切。有人轻轻扳开他的手,将一团柔软的襁褓,放在他的怀里:“皇上,这是您和娘娘的孩子,是个小皇子。”
      难怪他会觉得这哭声这么好听,他将头埋在襁褓里,一阵馥郁的奶香,婴儿轻轻地笑了,他也跟着笑。指尖抚上他的小脸:这孩子,哭得声音这么响,一定和他娘很像吧。
      “皇上,我们火攻琼羽皇宫时,不幸正值娘娘临盆,娘娘临死前将小皇子放在血水里,保全了孩子性命。”
      临死?非卿死了。他早该猜到的。
      他努力将那孩子抱紧,一遍又一遍闻他身上她残留的味道,那么温暖,那么清新的味道,他问:“为什么会是火攻?”
      这世上最大的无奈,说出来时反而往往最是淡然。
      许久后,一串膝盖触地的声音再次传来:“臣愿以死谢罪!”
      以死谢罪?死有什么用?纵然这一生踞身巅峰,主宰万人生死,却究不能挽回一个,他爱的人。
      “罢了”,他摆摆手,“都出去吧。”
      一列大臣刚刚退去,看不见的眼睛里便滑下两行清泪,坠落在怀中的襁褓里,他抱着他们的孩子,声音清远而空灵:“孩子,你知不知道,爹曾经答应过一个人,要带她回家,可是她却再也回不来了”
      他说着,不觉间已经热泪满襟:“爹答应过她的啊,她回不来了,她不在了,非卿不在了,你没有娘了,世界上,就只剩爹一个人了”
      有人说,看不见红尘的人,就不应该有泪。
      而他再也看不见红尘。
      她也永远不会再回来。
      三年后,璇玑帝苏禊玉传位于年仅三岁的太子,自己隐退铸剑山庄,于幕后辅政。
      又三年,浣花、非墨、卿颜三剑问世。
      雪峦山。茅檐、竹屋。屋檐下一串浅色的风铃,随着山风的节奏,一阵阵摇晃清响。
      朴素的床榻之上,红衣女子静静沉睡,眉心一朵血色莲花,因眉间的舒展而绽放得格外妖娆。
      床边,是两个气质出众的男子,前者金冠玄袍,英气逼人,后者,是一个戴着玄铁面具的僧人。
      “这是你第二次找我做这种折寿的事。”
      “没错,还是对同一个人。”
      “你不怕重蹈覆辙?”
      “怕,当然怕。”韩咎上前一步,在她榻旁坐下,指尖缓缓抚上她眉心的印记,那莲花里面融着他自己的血液。门外,青云出岫,归鸟倦飞。他道:“只是这覆辙,以后恐怕没有人再去蹈了。”
      “我总是希望她能够忘掉一些事,大概因为知道得越少的人痛苦就越少。”
      “对,也不对,”鬼面僧一笑:“这世上能做到宠辱不惊的只有两种人,第一种是什么都看不透,第二种,是什么都看透了。”
      他说着,却也并不拒绝,右手结了一个佛印,按住她的眉心。
      十二瓣莲花的花瓣渐渐合拢,成了最初的模样,最后一簇火焰也消失,此花经历含苞吐蕊盛开凋谢,春风夏雨,秋霜冬雪,是时候,该归于她最初的地方。
      这种抹去他人记忆的密法叫做反璞归真,他的手抬起来时,她的眉心已经什么都没有。他十指合十,轻轻一声叹息:“一切孽根,皆由缘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醒来时身旁一个人都没有,唯独林梢风清,檐上月明。
      她总是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东西,就像抓在手心的雪花,只拥有了一瞬,便荡然无痕,但她没有打算去多想,人生苦短,总不能将光阴浪费在虚无的回顾之上,唯一能有一些印象的是一种花的名字——莲。
      于是,她在门口的泥塘里洒了一大把莲子,那些莲花第一次开的时候,她下了山。
      山脚下平平常常的酒馆,扫帚上挑着招揽客人的酒旗,她站在前台,对小二吩咐了一句:“有什么好点的菜,都上点儿吧。”
      刚说完,身后却刮来了一阵罡风,她灵巧地回头,一把将横飞来的东西抓住,竟是一盏喝了一半的酒坛子。她也不客气,仰头就喝了一口,身后传来一个人爽朗的嗓音:“哈哈,包青地,几年不见你长进不少啊。”
      放下酒坛,就看见一个酒肉和尚,这人想必是自己以前认识的,她也不掩饰,坦白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酒肉和尚大惊:“那我考你几个问题。”
      “请指教。”
      “第一个:你叫什么?”
      她有些奇怪:“包青地,你刚才说的。”
      酒肉和尚看着她的神情,一口酒顿时喷了出来,好半天才开始大笑:“哈哈,喝酒、喝酒”
      并不多追究,她释然一笑,自己斟满了一杯,推杯换盏直到月上中天。她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醉得这么爽快过。到最后,两个人都喝得半酣,酒肉和尚把她送到酒馆门口,忍不住就问:“你忘成这个样子,以后打算怎么办?”
      她仰头,眺望天边一轮满月,心里莫明浮出了一首诗:“芭蕉叶上三更雨,人生只合随他去。便不到天涯,天涯也是家”
      酒肉和尚本就不是知书达理之人,听到她这一句,更是抓耳挠腮,不知所云。
      而她只是久久凝望着夜色里那墨色的山头,她早已不是原来那个可以为情所困的女子,拿得起的东西,便可以轻易放下。
      从此,以风月为友,以林泉为伴,以江山为侣,道家说:“忘足,屣之远也;忘要,带之适也。”
      相忘于江湖。
      夜,璇玑边境,一队兵马正速度缓慢地行进着。前不久,西方蛮族突然发兵进攻璇玑,一时势如破竹,璇玑军队一退再退,战势情急之下,太上皇苏禊玉不得不重出朝庭,复出之时,朝中所有臣子都惊讶地发现不过区区六载体,他竟已是满头银发。
      此刻,他一架轮椅行在军队的最前,银发之上月色皎皎,仿若流瀑。他看不见,却极其准确地将头转向身旁的一位将领:“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那将领恭恭敬敬一辑:“回皇上,此处是雪峦山。”
      他点点头,又在嘴里默念了遍:“雪峦山”
      军中的粮饷已坚持不了几日,而他记得这条山脉一直是常年积雪,也不会找到什么吃的,眉头不禁深深锁起,而就在此时,前方却突然传来探路的人一声喜悦的呼唤:“皇上,前方山上竟发现了荷塘数亩,其内莲华灼灼,定是祥兆啊!”
      千里积雪深处,怎么会有莲花?
      将领士卒纷纷大喜,皆以为有天降神谕,立即快步追了上去。
      他一个人悠闲地行在队伍最后,六年来心情前所未有地好。
      突然,眼前毫无征兆地一亮。他睁开眼,便看见一轮明月,静静地悬挂在对面的山头上。
      月色深处,依稀有人家。
      他知道,这一战,他必乘胜而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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