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也不然……正如你所言,九殿下未必就是利用小姐。其实昨夜在江边……”
绛雪思来想去,还是将自己所见都告诉了月牙,只是不待她续说,便听得耳边“咣当“一声巨响。木盆倒扣在月牙脚边,湿漉漉的米淌着水撒了一地。月牙一双杏眼怒目圆睁,眉心拧成了个结,不可置信地瞪着绛雪。
绛雪被她的表情吓得浑身一凉,向后退了半步。
“你别瞪我呀,当时事发突然,我也未曾料到九殿下会如此肆意妄为……”
月牙阴着张脸,甩了甩手上沾的淘米水,一言不发走到台案边,拧了拧袖口抄起把菜刀便往外走。
“哎哎哎哎,月、月牙姐姐??冷静一点好吗??”
绛雪头皮一紧,扔开手中的小蒲扇三两步便冲到门口堵住了月牙。
“深更半夜你要做什么去?小姐现在麻烦已经够多了,你可别再添乱了。”
“可是他怎么能…!”
“他什么不能,什么不可以?你是忘了九殿下的身份了吗?如若他有心,到圣上跟前强求了和小姐的姻缘,莫说你我,圣意不得忤逆,便是景宁两家谁也拦不下来的!”
月牙张了张口,却是什么也没说。垂眸望着一双轻罗履边缓缓淌着的水,半晌浅浅叹了口气,回身揉了揉手腕,赌气般将菜刀“咣”地一声竖插到菜板上。绛雪见她冷静下来,心中松口气。月牙自有分寸,虽说倒不至于真杀到九殿下寝宫大闹一场,却难保此次不同她解释清楚,下次再见九殿下时,她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好了好了,别气了我的月牙姐姐。我能想到的,你觉着九殿下会想不到吗?他若有意用强硬手段求娶小姐,一早便去了,何至于如今费尽心思弄那一场梨花雨来讨得小姐欢心呢?”
“梨花雨?你是说……”
“正是。九殿下便是闻仙月背后的东家,昨夜的烟花戏便是他安排的。”
“那不是更可恶!嘴上说着倾心于我家小姐,却又赶着去大小姐跟前献殷勤,他明知道周家那边同我们闹不对…肤浅!”月牙越想越气,小脸憋得通红,气不过了便又“噌”得站起身。
绛雪哭笑不得,心道月牙这毛躁躁的性子怕是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了,边握着月牙的肩将她按了回去。
“什么肤浅不肤浅的,旁人皆言大小姐如皎皎明月,二小姐似凌寒傲雪,傲雪触之不及,明月可寄相思,难道连你也觉得我们姑娘不如大姑娘?何况你想,殿下既然知道小姐所在的厢房,必然也知道旁边便是景家另外二房。如此距离之近,他怎会做出此事惹得小姐厌恶?”
“此中必然是有何误会的,切莫妄下断言。”
“月牙眼中小姐自然是天下第一美人,只是目前还没长开罢了…再过两年,绝对落得那什么明月不知到哪去……”月牙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弯腰掖了掖裙角,蹲下身开始收拾滚了一地的米。
绛雪见她情绪平稳了许多,只从一旁拿起块湿布,走到水壶边,将湿布盖在壶把上道。
“你且收拾着,我先去叫醒小姐,让她喝点热水压一压寒气。”
月牙听着此话,顾不得手上满是泥水,一把扣住了绛雪的小臂,满脸严肃道。
“可别,绛雪你真是不惜命。”
“……怎么说?”
宁家上下皆知,景梨歌难入眠又觉轻得很,幼年尚好,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一症状愈发明显。起初宁家还留着值夜留烛的规矩时,每每次日景梨歌都苍白得像张纸,脚步虚浮到仿佛一口气便能吹飞。接连几月,宁氏夫妇心疼得紧,便立了新规:子时后府内严禁燃灯、不得嘈杂,如有犯则罚一月的月钱。
新人入府,此事必然会第一时间告知,因此宁府众人皆严守此规。尤其景梨歌院里的丫头家仆,更打起十二分精神遵规守矩。只因旁人不知一事,他们却清楚得很,便是景梨歌不仅睡觉浅,而且起床气大得惊人。
当时院中有一方入府半月的小丫头,不过十来岁的年纪,生性活泼,爱说又好动,月牙总担心她扰了主子清净,每天都要提醒她数次才好,相当令人费心。那丫头却不以为然,总觉得景梨歌安静温和,不至于如此小心翼翼。
直到有一次宁子时入京一别两月,归来正夜深,满心欢喜便冲进了景梨歌的寝房,几个值夜的丫头只来得及瞧见一道白衣翩跹而过,下一刻耳边便炸开宁子时欣喜的呼喊声。
“梨歌,我回来了!你可有想念我?梨歌我跟你说,这次我入京刚巧赶上了京城一日的庙市,我特地给你挑了些有意思的物件带了回来,你快看看喜欢吗?梨歌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梨歌别睡了,醒醒梨歌,瞧瞧这只陶响球,做工多精致!还有响声呢,梨歌你听——”
宁子时像只聒噪的蝉,趴在景梨歌床边,抱着那只仍留有怀中余温的陶响球,在景梨歌耳边轻轻晃了晃,听到清脆的铃响时笑得眉眼弯弯。
月牙阻拦不及,小跑到景梨歌寝屋外,战战兢兢扒着门框向里探头看去,满脑子只有四个字——
狗命要紧。
“…然后呢?”
“然后?”月牙长叹口气,摇了摇头。
“你可能觉着我是诓你,小姐确实倒也没做什么,只是她当时披头散发面色惨白,青惨惨月光一照,那眼神简直无法形容的可怕。”月牙边说着打了个寒颤。
“更可怕的是,第二日小姐醒来后,压根不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只少爷单方面委屈了好些日子。不过,哎——”月牙笑嘻嘻地撞了撞绛雪的肩,“你知道吗,那夜刚巧是我和那皮劲儿大的丫头一同值夜,自那之后,那丫头跟换了个人一般,也不闹了,稳重了不是一点半点,而且跟小姐见礼都隔在十尺开外哈哈哈哈哈哈。”
月牙忆起此事,倚着绛雪笑得肩一颤一颤的。
“你是不知道,那丫头当时冷汗涔涔的,大冬天整个里衫湿了个透不说,回了屋直挺挺坐在床边,对着月光凄凄惨惨坐到天快明了才缓过劲来。”
“那会儿人家都喊我们院改教处哈哈哈哈哈哈……”
月牙几乎笑得断气,绛雪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背,起身端杯凉茶递了过去。
“好了好了,可别再笑了,一会儿恼一会儿又笑的,倒叫人有些羡慕你这随性的模样。倘若当真有那么可怕,这么大动静再把小姐吵醒了可有你好受的,反正我是挺想瞧瞧那个场面……。”
“惹不得惹不得,我还没活够呢。不过景家虽有此规定,真正却并没有罚过谁的月钱。小姐只说这是她自己的毛病,生来就是副多事的身子,没道理碍着别人,每每到了月末仍是照旧发放月银。”
绛雪听着,微微笑了笑。
“确实像小姐会说的话。不过我有一问,先前郡主……”绛雪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
“先前郡主和元大小姐留宿晴芜院时,怎么不见小姐半夜醒来闹脾气呢?”
“兴许是小姐压根没睡熟呢,小姐有心事时一夜便总要醒许多次的。”
绛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哎,对了。昨天我给小姐换寝衣时,从袖袋里摸出来只白玉梨花簪子,做工精致极了,样式也挺素净的,怎么,小姐终于开窍,总算对这些簪饰有兴趣了吗?”
“那是九殿下送给小姐的。”
月牙一噎,小声嘟囔几句。
“好呗好呗,九殿下眼光独到,挑的簪子连小姐这般不爱红妆的人都能瞧上眼,不像我家少爷,净买些花红柳绿的珠钏……”
绛雪只笑笑岔开话,再不提及此事。两个丫头原本还有半丝倦意,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闲话,商量反正景梨歌正睡着,不若去歇息,明日起早再煮粥,待其他值夜的丫头来换班便各自回了房。
二人只想景梨歌染了风寒,当是睡得比以往沉些,不会醒太早,却始料未及雪一夜间落了满京。
89.夜间[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