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毛咬牙骂:“除了今天你不让我出这个门,回头咱山水有相逢。”
“相逢你妈!”汪洋截口骂:“我他妈今天就不让你出这个门了。”
汪洋说的出也做的出,回头就往厨房里走。我抢着挤进去,丢掉生满锈的菜刀,从碗架上抽出一把漂亮的餐刀。
拿到手我有些后悔,看着漂亮的东西往往没用。餐刀是铁片镀光的,用手指扳扳就走形。似乎古代那些侠客都喜欢拼着命整一些宝剑,但我是个现代人,而且是个混子,那种捅几刀便容易折断的玩意更适合我。原因很简单,玩两次刀就明白,刀断在骨头里血喷的慢,不大容易出事。不过汪洋这种情形,我倒希望干净利落的尽管放倒对方,免得他脑门充血再玩出什么花样。
屋里的人群在我拎着刀子走出厨房时就已经乱了起来,有几个小子还算有纲,胡乱挥着手咋咋呼呼冲我蹿来。老k修鬼他们没留手,拳头脚尖全往脑袋上招呼,如果不是外面还站着十几号人,大概架也就在这里打起来了。
汪洋见怪不怪的蹬倒离着我和他最近的一个小子,伸手压住了卷毛的头扯到我的眼前。
事后我也没想明白自己那几刀怎么捅出去的,如果说一个人的脖子挨了刀,我想任何人都会觉得他一定挂掉,但结果不是这样。鸡头事后告诉我,我捅了三刀,脖子一刀,肋骨两刀。
后脖子那刀是划下去的,汪洋有点失神,随即把卷毛揪起来按在墙上,我顺着他的姿势在肋骨上补了两刀。
我什么也没想,从下手到结束,我只知道刀柄断了,我只看到卷毛张嘴喊着救命。是看到而不是听到,每次那种时候,我都听不到别人说过什么话,耳朵和脑子连在一起,只是看到一面墙,我想戳破它。
“都他妈给我老实站着。”我把刀柄丢在地上,大吼过后就岔了气。
“操你妈……”有个小子第一个缓过神,叫喊着还想向我冲。汪洋指着他的额头,一直把他指到墙角,“你站这站着,今天我不出这个门,你们谁也别想动地方。你他妈是个爷们就现在操,你看看我能不能弄死你。”
别以为这种时候谁的话就能镇住所有,还是那个道理,不论有多少人跟在身边,混在社会上,很多事发生的时候只是一个人在扛而已。所以,见了血以后有的人立即会老实,有的人立即会发疯。
二郎脑子不慢,汪洋刚说完话,他冲过去跳的很高,一脚实成的踹在那小子的胸口,随后抓着他的脑袋不停往墙上砸。门外的人也冲进来几个,推搡着把卷毛带来的人全打到了一起。
“汪洋,这人咋办?”连巡跟进来,指着卷毛问,“拉倒吧,咱继续回去喝酒,别他妈被一块老鼠肉腥了一锅汤。”
鸡头硬着胆子接话说:“哥,咱还有事办,闪人得了。这逼样的赶快去医院瞧瞧,别死了让咱过不了年。”
“过不了年?”汪洋笑着点头,指着小华说:“给我找个凳子,墙边那一流都给我站老实了,我今天就坐这,我看你们怎么操。”
连巡叹了口气,走过去揪出一小子泄火,连打带踹全在后背。
一个小时吧,我看了十几次电话,或许几十次。汪洋坐在椅子上看着小华傻咧咧找来的报纸,而卷毛,刚被我捅完的时候还知道哼唧几声,汪洋觉得烦,起身又踢了几脚后,居然昏过去了。
血流的不多,至少他躺在那里,我没见到有多少淌到地面。只是我怀疑他在装晕,几乎让自己发狂。我巴不得他再哼几声,我怕又一个人就这样死在我面前。
当我又拿出电话看时间的时候,汪洋把报纸摔在我的手上,“死不了。”
“宏利大厦,我现在在那吃饭。我不管这人死活,你们乐意找,一会就上那去找我。”汪洋对着墙边的人说,随即踢了卷毛一脚,“别他妈装了。”
挺好使,卷毛活了过来,但让我笑不出来——卷毛在我脚边用胳膊肘一点点爬着,爬向另一边的他的哥们。似乎说了点什么,我听不清,也听不起。只是那滋味挺难受,如果真看到一个男人在自己眼前爬,仍觉得可笑的话,这人与畜生便没了分别。
断了的刀一直留在卷毛身子里。
刚才骂我的那个小子没管那么多,跑出来按住了卷毛,汪洋哼了一声,扭头带我们离开了小华家。
出了门我才想起,从始至终我都没看见小华的铁子。不过气已经出了,而且差点出过头,我没有再提一句。东子和斧头也没有插嘴说什么,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这不奇怪,社会上有欠有还,一个人不可能还的起所有。捅一刀赔三年的话,也许每个人都在豪气的时候肯卖掉这段时间。但当他还过这些,他不会愿意再欠一次。因为希望和所谓的新生活只有一次,如果新生活只为了下一次新生,那么活着就只剩下绝望了。
“那小子不能有事吧?”回到宏利时,宴席剩的人已经不多。鸡头凑在我旁边问:“你傻逼啊?你让汪洋捅呗,你怎么还想露个脸?”
说实话,以前我很崇拜汪洋,因为我觉得他有男人样。当我经过这么多事,我已经不再崇拜什么,那根本是在渐渐忘掉自己。不过看到他还回到朋友的结婚现场,我又有了这种冲动。
婚礼这件事挺无聊,吃顿一两小时的饭,人群就已经散掉,仿佛一切不过就是为了顿饭而已。半路总有人借口自己的工作太忙而离开,更多时候,那只是变相夸耀自己能力的一种让人烦躁的表现。而汪洋,他肯留到最后,他却比任何人都忙,我不由觉得他确实是一个好哥们。
当然,好哥们不一定是好男人,好叔叔。李桐已经等的不大耐烦,见我们回来,李桐气的跑过来狠狠掐着我的胳膊,对汪洋却是满脸的笑。
“回家再说。”我小声冲鸡头嘀咕,“又他妈不是他的事,你借别人茅坑用完,你还等着别人帮你冲?”
李桐没听懂我们的话,连连骂我恶心。我抬头想解释时看到小腰也在冲我望来,迎面而来的她的笑,刚刚好。
我说不清感觉,我想起了韩津。她也曾这样笑过,或许她们都不曾了解过我,但是她们没有误解过我,这已经足够了。
菜没剩下什么,虽然我们根本没吃,但还不至于捡着别人吃喝剩下的添肚子。汪洋和连巡招呼我们过去和摄像伴郎一起吃团圆饭。我相信他俩不是应付,我笑了笑,让鸡头去记账那里补了份礼,带着人跑到门外抽烟。
鸡头觉得亏,从饭店要了不少鞭炮出来放,倒挺有气氛,甚至把李桐也吸引了出来。
“啥时候哥们结婚,我别的不求,你几个一人给我搬两门炮过来,就像今早那样,使劲放。”鸡头叹气说。
“打炮你干,放炮我干?”老k不屑的骂:“好都里了。你结婚的时候,我找十二个小姐给你当伴娘,还都找你操过的,我看你老婆怎么下台。”
“k哥,你给我找呗。”和尚凑过来,一脸的埋汰笑。
我哈哈笑了出来,却看到小腰正站在我们身后,让我有些尴尬。
我刚想解释什么,大厦拐弯开过两辆桑塔纳,车窗摇下,里面一个人正指着宏利。面熟,应该是刚才卷毛带来的人,但只是面熟,我从记不起与我打架的那些人的脸。挂着的警灯来回闪,虽然没打鸣,已经足够让我厌烦。
“操,我他妈以后打车就坐夏利,遇见桑塔那,都给我死开。”鸡头念叨了一句,扭头跟着我走回了饭店。
我把他们留在门口,一个人走到汪洋身边,凑在他的耳朵上说出了外面的事。
汪洋摆摆手,边起身边拨着手机。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警车也下来了三位警察,年纪很轻,表情严肃。
没等他们开口问什么,汪洋把电话送到当头的一位警察手里,挥手让我们都回到饭店里吃点饭。
来回五分钟不到,我们一伙人还没收拾好桌子,汪洋已经走了回来。
“没事,操。”汪洋笑着撇嘴:“到医院又休克了。你哪个朋友被他们打了?要是有事,我带他去做个记录。”
“没事,不用了。”我不是欺人太甚的人,琢磨着斧头东子的气也该消了,连忙推脱说。
汪洋“嗯”了一声,拉着我走到旁边说:“广告的事我找人整完了,过完年市里车队我包了六个,都给我挂一个季度。”
汪洋顿了顿,转口说:“要是我刚搁话,你马上动手捅人,我看不起你。等我要动手,你抢我前面……你这小子还行,迪吧开了好好干。我那几个朋友说,这广告以前没人打过,生意肯定不错,你脑子挺有主意。”
我脸红的垂下头,鼓起勇气问:“哥,大场子事也多。卖药的、下药的、找台的,我看你也不爱掺乎这些事,那你还干迪吧干嘛?”
“我也是靠着别人赚钱,那那些靠着我的人,我不得替他们安排安排?”汪洋看着我,却让我觉得他总是在低头看我,“谁也不能一辈子就在社会上这么呆着,谁也不是一个人就能混明白的。”
我顿时明白汪洋为什么能有今天这种样,前半辈子为了自己混,后半辈子为了别人混,轻巧的话说出来没人能感动,但对我却很特别。走回自己座位后,我把手里刚点上的喜烟递给了东子,“抽不动了,别浪费了。”
东子没介意,叼在嘴里裹了起来。修鬼要面子,鸡头只替我记了一份账,修鬼也只领了一盒烟,我这时只想把烟分给我的每一个哥们抽。
我忽然纳闷起小腰为什么一直等在饭店,哥们都把她送到我旁边的座,我也就调笑问:“没走等我呢?”
小腰还是无所谓的表情,摇头说:“我是想告诉你,我晚上不跟你出去玩了。”
“那你就走呗。”我无趣的说。
“我怕你还找我。”小腰一本正经的说。
“操!”啐口痰,“刚才警察来了,怕了没?”我忍不住牵话题问小腰。
小腰看着我面无表情,这反而让我开心的笑了出来。
“我去整点鞭回来。”鸡头没玩过瘾,伸手冲我借车钥匙。
“你结婚?”我瞟了鸡头一眼,忽然发现彩虹门的鼓风机停了火,准备收拾而倒下的彩虹门让我很不舒服。
跑出去赔笑,大厦的工作人员好半天才勉强重新充气。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让门立了起来,我只是不想看到它在我离开前倒下。小腰大概与我同样的想法,她出门准备离开时冲我连连点头。
“明天出去玩。”李桐忽然跑过来,但打量小腰的眼神多少有点敌视,不是为了我。
鸡头立即没了兴趣,“逛街?那我宁愿去银行门口摆地摊算命去。”
“汪洋说忙活了一天,明儿请你们去俱乐部玩。”李桐指着小腰说:“女的就别去了。”
“人家又没说要去,再说了,你不是女的?”我尴尬的说。
“啥俱乐部?”鸡头问。
“军事。”李桐笑嘻嘻的对着小腰提醒说:“玩打仗的,你去?”
就这样,原本与我们毫无瓜葛的小腰为了这口气,当场点头要一起去玩,随后便气鼓鼓的离开了。至于联系方式,我忘了问,她忘了说。
俱乐部大多没有太多好玩的东西,对我们来说那些打着后古典、后现代之类各种听都听不懂的名号的俱乐部,远远不如一瓶芝华士摆在眼前实在,当然,最好身边再多坐着几个妞。但李桐提的那玩意,我从没听过,就像每个男人一样,我兴趣很大,追问着那家俱乐部的样子。李桐嘟着嘴没理会我,一个人摆摆手坐上了汪洋的车。
当天晚上我很奇怪,没有想卷毛的样子,没有想明天去玩的新鲜玩意,而是想起小腰。一个定好约会的女孩却没留下电话地址,粗心到让我笑了很久。
第二天我早早叫出哥们准备去宏利,连累他们一直在电话里抱怨。
“除了这,我上哪找她?”我无奈的解释。
还好,小腰尽管木讷,做人同样有板有眼。我到时她已经等了很久,换上的运动鞋子仿佛真要去做番大事。
打通李桐的电话后,她和汪洋头车带着我们来到了市郊的俱乐部。
结果虽然让我有些失望,但还算不错。军事俱乐部面积很大,包下一片树林让客人进行类似的射击游戏。喷料枪或者电子枪,打到对方身上见输赢。李桐有模有样先换上迷彩,鸡头比较惨,因为风纪扣没有系,“教官”当场发火罚他站军姿。
经理告诉我们教官是退伍军人,比较不适合商业社会。汪洋似乎对这位军人有好感,瞥瞥眼让鸡头在那里站了几分钟。
小腰穿上迷彩的样子很好笑,仿制钢盔带在脑袋上更像一只被盆扣住的偷腥猫。
新开的俱乐部,客人并不多。当天与我们同时去的只有一组,四五个男人,被经理安排与我们一起玩闹。
不得不说,这几个男人大概与我们差不多,属于有了闲钱乱糟蹋的那种,并不是真的对军事有什么兴趣。几个男人没几句就与李桐和小腰聊上,汪洋的脸有些不自然,我也有些烦躁。
汪洋没有进营地,其实即使他进来一起玩,我也不信谁有胆子真在他身上开几枪。要知道,我们这些人对他的第一印象都是他曾在文化广场开的那声枪。让我们看好李桐后,汪洋便在树林外搬了张椅子看起报纸,沉静的姿态几乎让我羡慕的眼红。
鸡头摸着枪杆,连连夸做的逼真,老k骂了声“操”,“怎么没刺刀?”
“你妈的,你还想捅几个?”鸡头嘀咕说:“那几个小子是挺欠收拾,没事总跟李桐小腰撩骚。”
老k点点头,“嗯。一会我收拾他们。”
说的漂亮,做的却是另一回事。我开了四枪,修鬼打了一梭子,其他人大多只开一两枪就被那群男人干掉。至于老k,他他妈的一进树林就被人在背后打上了记号。还是比较适合刺刀,至少能让他找到多玩两下的机会。
汪洋挺激动的,看到我们几分钟不到就被赶出来,扫兴的重新又去交了模拟费。小腰没跑几步,已经累的开始大喘气。对面一个长相还算干净的男人凑到小腰身边讨好,递过饮料嘲笑我们太嫩,让小腰带着李桐与他们同伙。
老k抬眼看看鸡头,鸡头立马冲我皱眉头。
“哥们,过来咱说两句话。”我走过去说,没等男人同意,搂上他的肩膀把他扯进了树林。
“我操你妈”、“我操你妈”,鸡头和老k的号子一模一样,我没说话,只记得动手了。稍微打了一顿而已,老k拿着石块想卯刚冲进来的男人的同伴,那群小子挺精灵,都跑出去气哄哄的找经理了。
李桐笑的蹲在了地上,而小腰,居然也笑了出来。
浪费了汪洋的钱,我们理亏匆匆离开了俱乐部。鸡头跑的比谁都快,他瞅见被我们打的那小子穿了一身名牌,不是赔不起,只是心疼。小腰提议请我们吃饭当作回礼,李桐没答应,鸡头悄悄替我们答应了。
“你们都是干啥的?”在一家西餐厅里,小腰边点菜边问我。
我怀疑如果我真钓上了她,这种地方她能来的次数会越来越少。一是我消费不起,二是,这里少了张床,多了几道挡不住别人眼睛的玻璃。
“混呗。”鸡头说。
“为啥混?”小腰来兴趣的问。
“长大了,抽烟了,喝酒了。”我想着以前,一字一字的说。
“想睡姑娘了。”鸡头补充说。
“没劲了,打架了,出事了。”我瞪了鸡头一眼,继续说。
“姑娘去打胎了。”鸡头补充说。
“你给我滚。”我没好气的抽了鸡头肩膀一下,接口说:“凑成一伙了,不知道要脸了,别的什么都不会做了。”
“姑娘和别人跑了。”鸡头继续补充说。
“我操你……”我把话吞回肚子,冲小腰眯缝着眼睛,“赶快点菜吧,晚上我们还有事。”
“过年不放假?”小腰奇怪的问。
“你下次偷酒喝,喝大点,以后就明白了。”我嘲笑说。
小腰皱眉看向我,我耸肩说:“喝高了你就能看见,墙走你不走,我就那德行,我不干,事也在自己干。我还不如多捞点,省得下次赔不起衣服钱。”
旁边的哥们都笑哈哈的一起推我,小腰竟发起呆来,就像我的话有什么大道理一样。
汪洋这时忽然打回电话,告诉我后天,也就是小年当天早早的去时代候着,找几个会水的小子去那忙活。
至于理由,这让我学会了小腰的模样开始发呆——小年那天开发区的领导们组织了一场冬泳比赛。十二个人比赛,救援梃二十二艘,这让我搞不懂究竟是人在比赛还是船在比赛。
江里的水流并不急,所以不存在溺水之类的事情,我们只不过去打打下手。但如同伺候领导的司机最终都会爬上去一样,我对汪洋充满了感激。
第二百九十章 对答[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