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说:“地上有一块钱,一千块钱,一万块钱,丢钱的人就在前面,你捡到以后能还哪笔?”
“一块还回去,拿着没劲;一千块钱就不还了,发笔小财;一万我得琢磨琢磨,别把人逼急了惹火上身。”我嘿嘿笑着承认。
黑子连连摇头,“都觉得在社会上混,有钱就得胀胆子搂,那都是傻子。晓峰,你记得,要想在这社会上混下去,一块钱不用还,没人在意这点小财。一千你得还回去,留个好名声。一万……”说到这,黑子盯着我上下打量,“一万你都往外还,你还出来混干嘛?回家老老实实找个班上,不更心安理得?”
“小钱攒大家。你要想把这个家弄的体面,一千块你得往外交,哪怕捡不到,你都得想法子交。但咱在社会上忙,不就为了个钱吗?大钱得把住,有家底了,有名声了,狠狠捞几笔。”黑子自言自语的说,随后讲课般对我说了很多事情。
烟酒生意,黑子只拿账面上的钱,其余的全打在朱老板的总账,这就像他比喻的一块钱。而其他场子的收成,他大多用来铺关系。老朱曾给市里几所重点高中捐车捐电视,当时一台画王上万,黑子毫不手软的全自己支付,这就是他所说的一千块。而至于那笔一万,黑子苦涩的一直叹气。也许他准备从矿山上搬几块砖,只可惜他赌错了。
“这些人查我,根本查不出什么。所有的钱我都记的一清二楚,所有的事我都能推的一干二净。哪怕我出事了,亮子他们也能马上帮我把钱都补上。加上我这些年的关系,到监狱里我最多蹲两年。这些事我心里有数,就是可惜了这么多年的时间。”黑子若无其事的说:“你是不是奇怪,大隋、宏伟、林诚他们都有好买卖,我这点生意连大雷的那些场子都不如,为什么我还一直站在这不动地方?”
“想过。”我接口回答。
“工程、土地、产权、医药、政府采购、资源。我不知道你以后能混到什么地步,但是你得听我的话,要想捞钱,就从这六个地方下手。其他生意都是小打小闹,犯事进去不值得。”黑子垂头说:“这城市,土地、产权都被宏伟拿着;大隋跑北京去不是养老,隔着几千里地联系采购,工程让林诚搞;医药矿山你也知道,老朱掐在手里不放。我算计了这么多年,可惜看错了人,选错了点。”
“有钱让法院帮着打人,没钱就得靠自己的拳头。我从来不把自己看成什么黑社会,记得,真要混,就朝大面混,捅几条命没人把你当大哥看。”黑子说完闭上了眼睛。
一连几句“记得”,我都狠狠的记在了心里。后知后觉,我从这近似遗言的话里似乎听出了黑子的不安。
毛毛把我叫出去吃饭,酒桌上告诉我决定十一送黑子离开这。小王当时也在,小王说黑子走了更好,按照黑子那种脾气,根本不会自己忍着什么,弄不好捅出大事,反而得罪了别人。
他的话说的很含蓄,明眼人都明白,他担心的不是黑子得罪谁,而是担心自己去查黑子的话,会得罪老朱。
下了酒桌,毛毛塞了两沓钱,我没接。“以后要去哪?”毛毛问。
“我不知道。”我回答说。我肯定自己不会跟着黑子走,不是失望和胆怯,是觉得自己突然没了目标和方向。经常听人说混一天算一天,我发现自己竟然有了这种想法。
“上了高速就倒车,亮子找好人送黑子哥回老家了。你要是没地方去就留这,哥管不了你别的,管你口饭飘轻。”毛毛惋惜说:“操他妈的,到手的全飞了,以后批发商场没了,我又得滚回站前摆弄出租去了。”
“亮子哥在这站着,啥也少不了你的。”我无奈的笑了起来。
那年十一很热闹,满大街的人流拼命花着钱,脸上笑逐言开的表情似乎证明着每个人都在高兴。但我相信,至少有一半的人已经忘记了这个节日得来时哭瞎了多少双失去亲人的眼睛。
毛毛整来一台外地牌子的出租车,黑子也无心问起自己的车在哪里,主动握上了方向盘笑着说:“那么多年没回过老家,这趟车我自己开。”
或许他一直以为自己握住了方向,或许他真的想送自己最后一程。
路上我想给金笛打个电话告别,不过我无法开口。我擦干了她的翅膀,我把她送上了天空,我就不应该再奢望她会停下来。真他妈大方,我应该赞扬自己,于是我用拳头狠狠砸砸自己的脑袋当作鼓励。
我发了条短信给她:“962464。”
我希望她看得懂,也希望她永远看不懂。
第二百六十四章 离开[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