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终于说出实话：“五条部长，我觉得你没朋友并不是因为你是天花板。”
“谁说我没朋友？我的朋友在地下九楼。”
地下三楼到了，提示音告诉龙套这里便是灾害司所在的整层。一出电梯就能感受到气氛完全松弛了下来，和魔法部整体的紧张忙碌形成了明显壁垒。走廊上三步一冷柜，全都塞满了布丁，供员工随意食用。
来往人员看到五条悟，都微笑着打招呼——虽然转过脸都是一副假笑的肌肉僵直。龙套叹息，这世上哪有完美的工作，就算灾害司清闲少加班，但员工心理负担很大啊。
“齐木司长！你预定的伙夫到了！”五条悟敲开司长办公室门，笑容十分灿烂。
龙套解释：“虽然我是背锅的，但我不叫伙夫叫茂夫。”
“欢迎你的到来，影山茂夫，我等你很久了。”转椅转过，齐木楠雄正翘着腿吃着布丁，动作松弛表情散漫，完全没有一点官僚气息和权威压迫。他真年轻，眉眼间毫无老城，嚼着布丁的脸甚至能用“可爱”这种幼齿词汇形容，很难相信这是15岁就与萨菲罗斯在大脑领域直接交锋的传奇人物。
齐木拿起办公桌上的布丁递给龙套作为见面礼物，这让五条悟很嫉妒，连司长最亲的圣护都没有这等楠口夺食的口福。他朝司长撒娇要布丁，扬言可以接受潜规则，当然被齐木无视了。
“司长小气，都结婚了，喜糖喜饼蛋糕巧克力一个都没有发！”
“结婚还需要这些东西？”
“司长，你是真的结婚了吗？还是纯粹翘班啊。”
“带他先熟悉下工作环境。”
“直接无视吗？话题转得那么生硬！好过分。你就从来不无视圣护，我究竟哪里不如他啦。人家不想当部长，只想当小秘书，躺着都能拿工资。”
齐木终于正眼看着五条悟：“城户纱织部长告诉我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我否定道：不，五条悟就是完美的人——如果他是个哑巴的话。”
五条悟把眼罩拉下当口罩，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乖乖闭嘴。
在参观魔法部之前，五条悟先带龙套制作工作牌。窗口人员一听他的年龄和姓氏，确认道：“影山？是影山飞雄吗？体育司已经打过招呼了，那是他们看中的新人。或者是影山律？更不行了，这是部长办公室重点关注的优秀学生。”
“不，影山茂夫。”龙套解释后问五条悟：“魔法部这么早就开始注意新人了？”
“别以为魔法部除了腐败一无是处，它每年都会吸纳各个学校优秀的毕业生。无论你承不承认，英国魔法部都是魔法界人才比例最大的机构。只是霍格沃茨优秀毕业生主动求职的比例要小于其他学校，各司会在他们中年级时主动接洽。贵校学生在魔法部面前大都傲气，萨菲罗斯是在那儿被打败的，这份荣誉感甚至冲淡了这位黑魔王本来就是贵校出品的罪责。而且学生们似乎没想过，真正赢下战争的不是校内的学生，而是曾经是学生的无数学长们啊。”
龙套闷着头点了点，好像大家都陷入自我世界禁锢的茧房里了，在学生时认为学生才可改变世界，大人的世界就很废物，却极少去想大人的世界正是由学生们成长而来。无数优秀的学生成长为更优秀的大人，用远超学生的忙碌和工作量支撑起了整个世界的运行，理应得到尊敬。
“那你是一毕业就主动投递简历到灾害司吗？”
“不。我当年毕业的时候学校给我做了职业规划，建议我成为黑魔王，把这个魔法界摆弄成我想要的样子，但我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毕竟对我来说破坏世界很简单，构建一种全新的秩序却很难，我只想挑战教师这个超高难度职业。”
“我就不该问，天花板的履历比优秀更秀。”
“所以他们找到了我另一个同窗好友，他不负众望地成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魔王……之后，齐木司长找到我，我就跟他进来了。”
办卡的间隙，五条悟先把龙套带到他工作的部门，麻瓜问题调节委员会。不大的办公室内只有两个人。看到龙套进来，主管灵幻新隆赶紧起身迎接，牢牢握手释放亲和力。
“一直在等你呢。有什么工作问题生活烦恼尽管和我说，我帮你调节。来这里就当是自己家一样，我会把你当亲弟子一样照顾的。”
五条悟已经给灵幻吹过风了，他知道眼前平平无奇的路人役将成为灾害司未来的司长，自己的仕途有靠山了。
“灵幻部长，你的魔杖还没修好啊？”五条悟又开始逗趣。
“哎，奥利凡德先生说很难修好，但那是我继承自爷爷的魔杖，哪怕从此不用别的魔杖，也要等着它修好的那一天呢。”
“我懂的，魔法世家特别的坚持就是让普通巫师难以理解。我家世代传承的魔杖也很古旧了，舍不得用，所以我都直接动手指的。”
“呼。”龙套和办公室看报纸的员工同时叹了口气，灵幻顺势岔开话题：“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伏黑甚尔，他肩上那个幽灵是小酒窝。”
龙套之前听五条悟说起过，这个部门除了一直在凹巫师人设的麻瓜部长之外，还有一个哑炮和幽灵。单看这位哑炮的气场几乎胜过在场所有人，甚至连五条悟的轻浮气息都收敛了不少，龙套没有丝毫轻视，恭敬问候烦请多多关照。小酒窝愉快回敬，伏黑则板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寒暄几句后五条悟将龙套带出。龙套拿到工牌，看到上面的职务竟是部长助理，职位也太通货膨胀了。他小声问：“难道灾害司招不到优秀人才吗？”
五条悟摇头：“刚好相反，灾害司的入职标准是每一个员工都拥有让魔法部失去建制的能力。简单地说，灾害司是群英荟萃的魔法部天花板最多的部门。”
“那为什么要招我这个龙套？以及麻瓜、哑炮、幽灵？我们怎么配和你们这群天花板共事？”
“一个部门天花板太多，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天花板内卷？”可再怎么卷也轮不到我们这群地板啊？
“哈哈，万物皆可卷。”
五条悟被逗乐了，正经解释：“虽然灾害司天花板众多，但也有弊端，一群站在巅峰的人会错认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神。而麻瓜哑炮会提醒我们，自己也不过是个目力短浅的人类，以及再渺小的人也能拥有我们所没有的生存力。在某些方面，他们俩其实也算天花板：灵幻能在各物种之间圆滑斡旋，而伏黑的体术连我都探不了底。对了，我司还有一个哑炮，司长的私人秘书??岛圣护，他可能是灾害司最厉害的存在。”
五条悟用一根食指勾开眼罩一角，低头看着龙套，龙套从那一隅亮光中瞥见了璀璨如宇宙的星眸：“诚然我拥有魔法部最好的一双眼睛，但能看到什么决定人的上限，看不到什么才决定人的极限。就像暗物质主导了宇宙构成，宇宙的命运正是牢牢依托于这些看不见的暗。色蕴皆空万物不得见，那便是无量空处。”
龙套皱眉，他总踩不上五条悟轻浮的槽点，也跟不上突如其来的哲学，只模糊觉得有道理。
“看得到的东西只能证明人能控制什么，而看不到的东西却注定能控制人。为什么黑魔王那么多，世界还没有毁灭？因为那些没有成为黑魔王的力量，比黑魔王更广更暗，他们主导着一切明暗善恶轮回。如果说麻瓜哑炮让我们拥有时常忽略掉的微观视角，而你则是灾害司的极暗。你的天赋尽头，是我穷尽极限也‘看不到的那一挂。”
即便听不太懂，可龙套知道五条悟在捧杀他，极为谦逊地摇头：“世界有你们这样的天花板已经够了，我可没那么重要。”毕竟我就是个背锅的。
“不，你有大用。届时你将代表灾害司，制止你们这一代最大的灾难。”
“什么？”
五条悟没有回答，越级征用魔法部部长的电梯，带着龙套从部长办公室所在的顶楼俯瞰这座庞大复杂的建筑，他问龙套：“你看到了什么？”
“一共十层楼，很多部门，很多优秀的巫师，大家互相协作处理魔法界要务。”
“对，那是你看得到的，而你没看到的是权力，这才是这幢官僚机器运行的核心。权力，能收纳最优秀的人才成为它的齿轮，构建最稳固安全的文明堡垒，暴敛无休地吞噬一切能量，垄断暴力碾碎挡在它面前的反抗者。”
察觉到五条悟语气里微妙的不满，龙套有自己的学院腔调：“魔法部保护我们免于战争的伤害，它的正义性使其具有使用权力的合法性。”
“战争是权力博弈的一部分。当有利可图的时候，就会发生战争；当消耗大于利益时，战争则会停止。战争和利益相关，和正义无关。从来没有谁靠正义获得了战争的胜利，刚好相反，人们是靠战争胜利而获得了正义。”
“哦，是说胜者即正义嘛。”
“也正如此，官僚机器不得不依托旷日持久的、非集权不可解决的大灾难来稳固自己的权力的合法性。政治是一种权衡灾难的技术，当一种灾难能够消灭政权的敌对方时，灾难就有必要持续；当灾难成为凝聚人心的最大功率输出时，灾难就会被反复使用。黑魔王正是代言灾难的职业，战争则是其制造的产品，用以反证魔法界需要正义和秩序。养寇自重是所有集权机器发展到庞大规模时需要的警世刺激，所以魔法部也会有意无意地培养一些黑魔王，用灾难来提醒那些怀疑它权力正统性的人们它存在的必要性。”
“灾难……灾难……”龙套喃喃念出，直觉这个词就是自己出现在此的原因。
“看来你已经察觉到了。这样的官僚运行法则正是齐木楠雄的悲剧所在。他想逃离灾难之外，成为一个平平无奇的麻瓜龙套，但他偏偏处于冗杂沉重的官僚机构引擎核心。他面对着魔法界乃至全世界的灾难流量，目睹一个个灾难通过产出战争、屠杀、血泪、恐惧、诅咒作为维持这部机器的燃料，他当然恶心到死。”
龙套打了个冷噤，这就是他未来要背负的锅吗？这也太?人了。以他的智商和能力，绝对不行的啊——要跑！必须跑！
才动念，五条悟就用手拷住了龙套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所以他想到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让最出色的处理器重制灾难算法，而他和之后的灾害司司长就都可以坐在司长椅上吃布丁了。”
“他不是已经在吃了……既然你们都找到方法了，那就高抬贵手放我走。”
“能放你到哪里去呢？你也有你要解决的灾难啊。悄悄告诉你，新世代主角们，在目前灾难算法推演的答案里，是要被彻底抹除的存在。”
龙套不挣了，心头咯噔一坠，他的弟弟影山律正是那一届的。
“你呆在这里，在权力的中心，更能利用灾害司的情报和资源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哦。”
龙套不关心权力只关心弟弟：“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抹杀他们？”
“这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不过不要担心，即便得出了必杀的结果，但魔法部和整个魔法界目前正在开展各种拯救方案，甚至本次三强争霸赛也是一场战争演练。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有无数前辈对新世代进行着饱和式救援的行动。只是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法在救，导致共同目标的人互为敌人，互相竞争和抢夺营救资源。”
“梅林！饱和式救援也会卷吗？”
“可不是嘛，宇宙的尽头是天然卷啊。就看谁能第一个制止灾难了。”
“那灾害司的救援方法是什么？别卖关子，我一定配合！”
“不得不说齐木楠雄真的是个霸道（邪恶）指数不输于黑魔王的天才。既然魔法部赖以驱动的灾难算法成为黄金世代、战争世代、新世代面临诸般灾难的万恶之源，那就更改算法本身。上电梯，接下来就带你去会会算法。”
“在哪儿？”
“地下第九楼，魔法部最高机密机构，神秘事务司，大脑厅。”
“我记得，那是我司唯一且永远的政敌，而你的朋友也正好在那里。”
五条悟对龙套那句“我司”的站位表示赞许，对朋友的事情不置可否。
电梯下行时五条悟对龙套介绍：“神秘事务司现任司长是佐佐木异三郎，贵族家的精英，有身份有人脉有能力，但他也不过是个傀儡。目前神秘事务司的实权仍旧掌握在退下来的老领导手里。进入九楼后，一定要沿着我的足迹走，保持绝对缄默。”
“那我怎么……”
“嘘。到了。”
龙套谨慎地跟在五条悟身后，下电梯踏入阴冷幽暗的走廊，四周静得只有脚步的回音和心脏的轰鸣。穿过漫长的走廊迈出入口窄门，呈现于眼前的是一个空阔的纯黑环形空间，墙壁上整齐等距地排列着十二扇一模一样的黑色房门，分秒不定的倒数后，墙壁就会快速旋转，打乱各个门的排列顺序。
不到三十秒，门的排列顺序已经换了两轮。五条悟逡巡一眼，淡定地迈入其中一道门，龙套赶紧跟上，生怕下一秒就被旋转的墙壁甩入了其他有去无回的空间。
门后是一间细长的矩形房间，中央有一个巨型玻璃水箱，里面盛满了墨绿色液体，无数半透明的大脑浮荡其中。察觉到访客，一些大脑像水母一样慢悠悠地晃荡过来。
五条悟扯下眼罩，湛然微澜的双目与粘稠无波的墨绿互相凝望和倒映。龙套顺着那双漂亮得让星辰黯然失色的眼睛，发现他的视线始终落在某个角落里独自飘荡的大脑上。
龙套想起五条悟的话，他对看得到的一切物质拥有控制权，然而仅仅隔着一层玻璃，自诩天花板的人物竟连触摸的机会都没有。风神飞扬的五条悟也有人一样的表情，情绪的、失落的、悲情的、憎恨的。
只一小会儿，五条悟轻轻扣了扣玻璃，诧然惊散凑近他的朵朵脑花。他幽幽笑起，晦暝的双目重新燃起星辰，将那些充斥诅咒气息的负面情绪在心头糅炼成一道直白毁灭欲的反意。
反心已露五条悟——龙套想，何止他，整个灾害司都是与魔法部权力相悖的“异端”。他们要颠覆什么龙套并不清楚，政治斗争也全然不关心，但只要灾害司站在保护弟弟那一面，他就能舍去性命陪着他们一道同去。
第 130 章 黑魔王的历史残像（03）[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