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真正的魁地奇!”
胧难堪了,他家确实没钱看比赛,但他总听大人们说那项运动有多振奋人心。他曾看过一群大孩子在沼泽踢地精,他们告诉他那就是魁地奇。孩子们并非故意欺骗,甚至大人们也极少看过真的魁地奇。这里是偏远的黑森林,巫师界的吉卜赛,一群没有国籍护照的野人黑户根本无法接触到外面光鲜的色彩。
于是银时开始他的低配版魁地奇培训,享受发号施令孩子王的待遇。几个孩子骑着木棍在天空飞来飞去玩得兴起,银时突然晕厥,从半空中栽了下来。
耶格尔家开着黑森林中最有名的诊所,妖精夫妇正在那儿做产检。见女儿拖着淌了一地血的银时,大惊失色:“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脏!快放手,消毒!”
耶格尔表现正常,赶紧为伤员止血并做了一系列检查。当他把银时的衣物剥开后,所有人都冒出了一股寒意。且不说那些黑森林常见的外伤,这孩子身体像被烧过,大面积皮肤扭曲着,结出萎缩性的瘢痕,惨白与暗红交织成干瘪的溃疡,密密交织成花斑与虬须的形态。
耶格尔表情复杂看了眼冲田:“你家侍童……”
冲田扶住动了胎气的妻子解释:“你可以怀疑我的人性,但别怀疑我的能力。要是我做,他活不了。这是遭受血继限界的魔法痕迹,永远无法消除和根治,他的身体撑不了多久。”
“那我给他打一针,让他有个强壮的体魄。吉克,把兽巨人的脊髓液稀释一百倍给我。”
冲田摆手拒绝:“那也太强壮了。别白忙,除了身体他的灵魂也碎了,活不过一年。”
黑森林的春天太过抠门,花还没有被蜜蜂光顾就被雷暴摧毁,刚发芽的小树苗也重归入泥泞的兽径。但无人惋惜,生命的本色是残忍,如果幼苗无在感受到生命的沉重之前死去,那其实很幸运。
银时自觉去日无多,虽有满腔深仇也困于身体的倦怠。他预感自己可能会死在这里了。
面对银时精神上的萎靡,冲田听之任之,白牙却来劝:“知道为什么怪兽丛生的黑森林里人类却能站在物种顶端的原因吗?不是我们凶狠暴力,而是对生的欲望。”
银时知道白牙担心,让他放心自己会努力求生。只疑惑他们这一族既有此等忠诚,为何远离魔法的圣殿而跑到这里苟延残喘?
白牙笑道:“不,恰好相反,多年前我们正因不够忠诚被驱逐了。可能在先辈心里有比忠诚更重要的东西吧。”
银时不说话了,他一直在忽略一个事实:白牙收留他并不是出于那早就淡泊的护主忠诚,而是另外的一种情感。他不愿承认,那是摆脱了身份的攀亲带故,纯属一个成年人对受难幼童的怜悯。
“我会让你和家人团聚的,所以你等我。”白牙揉了揉银时的卷发,像是父亲对自己孩子那样仁爱且说一不二。
白牙决定亲自去魔占区送一个情报,收信人是银时最后的家人,黑魔王。他知道黑魔王有办法让银时活下去,不管是用禁术还是纯粹家人的关怀。即便不能救他,一个受尽磨难的人应该死在家人怀里,这是生命最后应当获得的爱和尊严。
白牙出门前,冲田抱着猫倚在门口,迈出一只长腿挡住了他:“老好人,这事一开始就和你没有半分关系。不要愚蠢地为了路上捡到的垃圾而送死,也不要精明地想在这浑水中摸鱼。如果被发现黑森林和黑魔王有了联系,会传递怎样的信号?魔法界会说他和森林里的黑暗生物达成交易,这里将变成战区。”
白牙道:“我想帮这孩子不是为了愚蠢的正义和忠诚,也不是为了政治立场以及站位,我没有来得及细想会不会惹上大麻烦,更不衡量过他残存的生命和我付出的回报比。我帮他,只是因为我们不能让一个孩子受到如此的折磨。灭族的重伤幼童在黑森林的共识里是垃圾,坐视他死亡的成人则连垃圾都不如。”
“父亲,给。”胧将打包好的干粮递给白牙,那是他把天狼星卖了后存的粮,现在一次性拿了出来。他对父亲的做法也颇有微词,只是他知道父亲一旦决定就绝无转圜。
白牙蹲下来对胧说道:“我知道你也不同意。人在这个世界上,天生有不同的性情,成长在不同的环境下,注定我们会有不同的意见,甚至是偏见。这并非是坏事。但无论如何,不要丧失作为人最基本的底线。黑森林生存法则:成为好人坏人不重要,但不要成为一个没有底线的人渣。”
冲田耸肩:“那孩子冷静早熟,拥有纯正的魔法血统和对世界无穷尽的恨意。他或许能活下去,但那条路是极其血腥的复仇之路。对他以及世界来说,现在就杀了他比较好。而这也是我从他那碎裂的灵魂中看到的期待。”
“此子必成大患?”白牙笑着迈出门,轻轻揉了揉猫的胖脑袋作别:“那么这是世界的决定,而不是他。”
当天夜里,银时第一次见到了皇帝之所以成为皇帝的强大。他只是轻轻抬手一挥,蒙在黑森林中的雾霭与远在天空的厚重云岚瞬间消失,天地大开,晴夜澄澈如洗。繁星光芒之盛,竟连平时远在目力之外的晦暗星辰都清晰可见,星野开阔度令牧羊人家的星图都望尘莫及。
银时回想起皇帝玩笑过的身世——天龙人。如果真有这样的一族,那么该是拥有神的能为吧。
皇帝仰望星空,不发一言。许久之后,他低下头,让目光重回人间。银时想问他看到什么,竟开不了口。好似香主寂灭的烛台上,仍留有神摒绝人间的喘息,让人不敢试探。
“能看到什么了?”妻子走来,轻轻枕着丈夫的肩膀。
“看到我和你都会死。”
“人当然都会死。”
“很快,在总一郎出生的那一天。在你死后,我立即殉情。”
“你儿子叫总悟。那样的死法真疼啊,能改变吗?”
“能,两种方法。一种我不会选,另一种你不会选。”
“说说看。”
“第一种,用不属于这里的魔法改变一切,但会被那里发现我在这里,我们就此天各一方,要我离开你那是比死更绝望的境遇,所以我不会选。另一种,今夜我用魔法强制他早产降世,然后他会在第三天死去,但我们却能活。”
“那我得好好想我的遗愿清单了。”
三叶听了父母的话,她是信这两人能寻死的,毫无表情地接受了。或许她早有预感,她的任何一种想象中,都没有两人缺一个的画面。
银时倒是反应强烈:“不要温和地走进地狱!一定有其他方法的!你甚至能让天地为你让步!你是最强的魔法帝王,为什么连自己和妻子的命都那么草率!你明明有的,逆天改命的能力,保护爱人的能力,你是有的啊!”
冲田一家被银时的声嘶力竭和痛哭流涕惊住了。银时对冲田说,又好像是对自己父亲的魂灵和已告终结的命运哀求:“你们让孩子们活,自己却死去,这爱太沉重了。”
父亲用嘲讽的语气教育女儿:“你看看,外面的人多累。不沉重似乎就无法表达爱,但爱也可以轻盈也可以肤浅。我就是这么肤浅地爱着妈妈和我的命,我轻率地决定陪妈妈死去,你不必感到沉重。我们活过绝大多数人不敢想象的幸福人生。”
三叶点头:“我知道,而且你们也不用为我做多余的事。他的父母可能已经给了他万全的保护,但他依旧沦落至此。命需自己救,生需自己活。”
母亲奖励女儿一个吻:“是的,我们不会变成你的力量,我相信你自己整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真正强大的人不会让自己陷入轻与重、是与非的抉择中不可自救。你要小心那些对你说‘我在或者‘我会保护你的男人,他们将女性视为一种被保护的弱者,以及预设女性是一种缺失的状态,需要男性的扶持才能直立行走。”
皇帝将自己头上虚拟的皇冠取下,以舞台腔庄重地为继承者加冕:“谁的监护权在你手里,你才会对谁保护过度。现在我正式将你生命的监护权交付与你,我相信你能完整地快乐地体验?。生命的苦情与悲伤只不过是文学审美,它本质是向上与炫耀的,是能透过一点阳光就可以发展成参天大树的伟岸。被阳光遗忘的黑森林,生长着最长寿的红杉,也有朝生暮死的蜉蝣,或轻或重都不必在意,生命自有?的来处和去处。”
三叶扶正自己的王冠,登基为黑森林的新皇,冲田二世。她看着泪眼未干的银时,表情是儿童不该有的成熟的怜悯与宽赦。银时捂住了眼睛,他看到了那个小女孩身上远胜命运的,除向生以外皆为虚无的力量。
冲田夫妇有条不紊地迎接新生命以及准备自己的葬礼,三叶也有计划地学习一个人过活并且抚养弟弟的生存技能。三叶差不多也到了黑森林的法定独立的年纪,以她的魔力、太上皇留下的小黑本和太后偷得的无数珍宝,足够她和弟弟在混世拥有立命的资本。
弟弟可以让她拥有家人,藏书可以缓解孤独,三叶认为一切尽在掌控。而父母也没有过多干涉绸缪,他们正抓紧一切时间和对方浪费时间,腻歪得好像他们不是要赴死,而是筹划自己的蜜月。
七月的满月之夜,冲田家迎来了生命的交替。丈夫守在妻子身边,令她无痛地分娩出一个健康的孩子。一切正常,死亡似乎遥不可及,他们还能清醒地对话与亲吻,但在某个吻之后,妻子的头沉沉地垂了下去。
金风未动,烛火未灭,轻柔温暖的呼吸还在留在鬓角,唯独死神代替丈夫睡在了妻子的枕边。
魔源反制,一种只发生在魔法师身上的血腔胎生现象。胎儿体内更高一级的魔源会吞噬母体的魔源与生命。魔源悬殊越大,母体耗费的能量越大,最严重的会在婴儿出生的时刻猝然死亡。这不是牺牲护符带着崇高的理性之爱,这是生物性的拒绝赋魅的代谢法则。
“从我们相遇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我绝对护不住你,你也不许我护。但有一样我能为你做,就是一直陪着你,不管是去地狱,还是比地狱更可怕的黑森林。”
“我本该做个二世而亡的昏君,在笼中一生暴虐,成为果壳中的宇宙之王。一生都在支配王权霸道的我,最高兴的却是你这只□□而入的野猫把我从笼中叼走的那一刻。”
“和你这只野猫私奔,从那个囚笼一样的身份中飞出来,冠了你的姓,变成一个粗鄙市侩的道德败坏的野小子,我从不后悔。我知道你也是。”
“今晚的月色真美。月光会让我们回家,我要让我家老头看看,我娶了多好的女人啊。”
“我们会永远陪伴彼此。”
“亲爱的,一会儿见。”
——Se5《失乐园》——
在黑森林,人们对死亡早已司空见惯,活得长的人才被视为奇谭,大家谈论死亡比谈论天气还要轻松。至亲、好友、仇敌的离去,他们都很平静,像尘归尘土归土一样自然。他们生来像风一样自由,死也不会显得沉重。
冲田夫妇死后,银时再没晕过,三叶也从未哭过。她从公主变为女皇,在面对地痞流氓时,她好整以暇地拿出小黑本,重拾先皇破壁者的威严。
与成人周旋游刃有余,三叶却无法对付刚出生的婴儿。总悟是出生就把父母克死的命格,光是靠夜啼的余威都能让她神经衰弱。
好在有万事屋全能大哥胧出马,有带熊孩子经验的他娴熟地喂奶哄睡换尿布,满脸都写着穷人的孩子早当爹的沧桑。
另外两位哥哥也没闲着。银时吹笛诱拐了十里八乡的母羊提奶来见,斑每天薅蜜蜂偷蜂蜜,被蛰得亲哥都不认识。孩子们自给自足的撒野与跌撞,似乎扶正了一个微风吹拂的夏天应有的安好。
但岁月静好从来不是黑森林的生态构成,强烈的静谧在这片杀戮之地是反常的,它很容易让人回忆起这片土地的本质是绝望的坟场,而所有人正在被看不见的手活埋。
很快,这只手伸了出来,并扔出了一把战损严重的刀剑插在了黑森林的沤烂的秽土中。
“说吧,牧羊人的小崽子在哪儿。”这不是个疑问句,而是审问的语气。死亡厅的死神拿着天狼星,降临在这个只零星分布着不到十户人家的小村落。黑森林不止这一个人类聚居区,能准确到村,是他们自天狼星从欧洲最大的黑市现身后,层层溯源锁定的最后一站。
死神们身上蘸着鲜活的血腥味,没有哪类人比黑森林的土著们更敏锐地感知杀意。好在他们也都保持了钝化的民智,面对显见的威胁一个回应的眼神都不给,就用麻木的死鱼眼讽刺外客:“你说啥?”
死神感觉被侮辱,决定用武力强行对这个村所有人家进行人口搜查,然后他们求锤得锤收获了真正的侮辱。
生养在最凶残生态里的人,远比精英们更能探究魔法的底线与上线。他们是一群赌徒,每天都在用命和这个世界对峙,丰厚的本金为他们博到了强到变态的傍身技。
先遣部队灰头土脸,更加精英的人却看透了愚民们唯利是图的劣根。佐佐木家新入职的大少爷建议威逼不行就利诱,而且是令人无法拒绝的价格。
人们不知道牧羊人的幼崽是谁,但却知道外来的崽子在哪儿。死神们很快暗中包围了万事屋和冲田家,敏锐的八条狗闻到了异动,群嚎预警。
银时看到魔法部死神时明白了一切:我被卖了。
胧看到那把破铜烂铁后明白了一切:是我卖的。
三叶摇着摇篮,咳嗽一声:“他们没办法进到这里,快把院里晾着的尿布收回来,要下雨了。”
暴雨很快到来,却是风能进雨能进死神不能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死神隔在彼岸。银时疑惑地看着三叶,她解释:“魔法屏障是他生前留下来的。”
“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
“他只会保护那些无法主宰自己生命的弱者。他更不允许谁对他的奴仆出手,你的控制权他决不让人。”三叶的回答令银时的感动荡然无存。
死神们与屏障对峙了半天,用尽各种艰深的魔法却无法撼动分毫。入夜又紧急调来解咒组攻坚,他们以为这是牧羊人的秘术,但解咒组长平子真子却从中看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魔源痕迹。
“不是牧羊人。我可以确信地说,这是地平面无解的高度啦。”平子消极怠工,还抱怨说下雨天在阴冷潮湿的黑森林加班他一定要向魔法部工会投诉。
但他的新人副手蓝染?加医槿床凰佬模?鲎叛劬荡战?衿婺しü鄄熳邢浮K?酶阶拍г刺讲夤δ艿氖痔撞谎崞浞车胤锤创ゲ椋??芳锹际?担?ㄗ⒓扑恪
平子不管他,年轻人总是意识过剩。何况蓝染这种拉文克劳首席出身的学霸,更是认为世界没有他无法挑战和掌握的认知。但有些智慧必须吃一堑才能长,而有些智慧远在天边,穷尽全人类的脑力也难以触及。
“这确实不是牧羊人的魔法,虽然也有一些相通的妖精魔源在里面。”蓝染肯定上司的说法,在校时期,他就很熟悉黑魔王身上的牧羊人魔源了。
“这个魔法的精妙和高深远在牧羊人魔法之上,竟毫无解法与破绽!”不知是惊讶还是憧憬,蓝染难得也能露出呆滞的神情。
蓝染脱掉手套,亲手抚摸上去,他已经放弃研究,只保有想要触摸神迹抑或探索深渊的人□□望。薄薄的一层软膜,触感极为柔软,带着贴合手掌的韧性,只要不意图毁坏,它甚至能允许整只手臂伸进去。但就是这么个无形且温和的屏障,能抵御魔法师们磨砺了几千年的魔法戈矛。
那是崇智者的神迹显圣,是崇力者的终极慕强,也是高维度文明随手掷的降维打击。
蓝染一向恃智而骄,在校时就对黑魔王的偶像人设多有哂笑,对他们那群人追求的阿赖耶识也保持理性旁观。他像麻瓜相信元素周期表囊括了世界上所有已知和未知的元素那样相信魔源序列囊括一切,任何伟大的魔法师都无法脱离这些基本魔源去到更高的地方。阿赖耶识可能从智慧模型上跨越维度,却无法解决魔源的物质极限。眼高于手,最后的结局不是在成神的癔症中自爆,就是在对肉身的极端憎恨中自尽。
但现在,他仿佛真切地触摸到了那个能盛放阿赖耶识的物质边缘。他信奉的那张序列表瞬间灰飞烟灭。世界上是有的,有更高的魔法文明,更多的魔法可能。自己就像一个在泥土中钻营的蝼蚁,即不知水汽如何蒸腾为云岚,也不知鸟翼如何滑翔在天空,还以为土地诞生了一切物质,也会埋葬一切。
一阵夜风吹过,激醒了混沌沉思中的蓝染。是啊,除了这片承载着一切的土地,还有一种在天空的物质力量。风,这也是拉文克劳之所以拉文克劳的原因。
“这小子飘了。”平子看到痴神的蓝染,摇摇头。
解咒小组也没能完成任务,死神们一筹莫展,佐佐木却发现了盲点。他探查到直到昨天黑森林的土著还进到了万事屋内,推测这个屏蔽魔法也许只对外却不对内。
漏洞太大,完全不匹配施咒人超神的水准,解咒小组皆是冷嘲。但佐佐木却要求天亮后找个路人来试试,果然如他所料。
在民风淳朴的黑森林,金钱可以侮辱一切顽固与烈节。仅仅是十个金加隆的劳务费,还在睡梦中的银时就被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拎了出来。抓捕过程毫无技术含量,让第一波死神和争论了小半夜的解咒组大跌眼镜。
最先听到银时挣扎愤骂的是胧,他来不及细思就冲了出去。他并非捍卫自己的忠诚血性,而是不愿背负叛徒的身份。哪怕这个身份仅有几个小孩子知晓,而且无人责备。
“他是我万事屋的人,任何人都不得动他!”胧撞进魔法部,八条狗也忠心护主,搅得场面一度很滑稽。
是的,在成年人眼里,这场义气救援纯属滑稽。一个半大孩子,领着八只小狗仔,像是牵了八条龙那样充满豪言的底气。而当他们见识到胧一拳可以打倒一只铁肚皮龙的力量后,才惊觉这未必是豪言,而是警告。
但胧对银时的过度反应却成为魔法部胁破银时就范的软肋。胧再强也赢不了群起而攻的成年人们,死神将他扣押在污泥里,威胁牧羊人少主乖乖配合。
经过犬大将血洗傲罗事件后,魔法部对牧羊人少主的态度只有恶劣。几十位同僚的性命,就是被这个小恶魔一句话轻易注销的。天知道他身上还有什么防护魔咒,为了确保转移途中安全无虞,还是将他击晕最好。
当“昏昏倒地”的魔咒发出,那道促急的红光触发了银时身上最后一个防护的“魔咒”——名为忠心却实为善良的,白牙的守护。
白牙其实已经回来两天了,察觉到黑森林异动,他选择潜伏观察。他闪电般冲到银时面前截走了他,把他放屏障之内才闪回到儿子身边。
白牙急招频溅却势若万钧,死神们均是一击败北。胧见父亲从重围中护下自己,眼泪不甘地流下:“是我不小心,出卖了他的行踪。我不知道黑市流通那么快,是我召来了这些家伙……”
白牙给了儿子一个善意的谎言:“不是你。是我在外面大意了,被魔法部察觉到了行踪,他们才开始留意这里的黑市。”
只是亮相与几个回合的交手,魔法部知道白牙实力不可测。众人正对这未知战力心悸不已,解咒组的平子高声道:“他的魔源是犬将一脉,这是新晋的犬大将。梅林!我们要重蹈傲罗们的覆辙,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其他组员知道平子组长唱哪一出,也哀嚎起动摇军心的话来。
但平子仍旧低估了魔法部捉拿牧羊人的决心,死神们即便惶恐也没有自乱阵脚,急转直下的形势也被佐佐木再次逆转了。他指着黑森林道:“你知道死亡厅的职员为什么被叫做死神?而精英们更是被誉为白色死神?因为黑与白都由我们定义。我们拥有无条件制裁所有暗夜种的权力。你今天保下他,明天死神必定血洗黑森林。黑森林的存亡,选择在你。”
啧!平子对这官二代向来看不起,转过头对蓝染说:“同样是新职员,你比他正常多了。他简直老气腐败得像他们的团藏厅长!”蓝染对此只是笑过。
白牙听了这诛心的话却笑了:“你错了,黑森林的存亡从来不在某个人身上。黑森林在你们眼里是所有暗夜种的坟墓,却也是我们共同经营的家。她不会因一人而兴,也不会因一事而废。她并不是你们眼里那样的低贱,她只是有她的法则。”
“死神面前,只允许一个法则:逆我者亡。”人群窜动让位,来人是死亡厅厅长志村团藏。他对白牙道:“犬大将屠杀傲罗79名,重伤64名,轻伤与宇智波忽略不计。这笔账势必血偿:要么是其主,要么是其族,要么是其土。”
白牙通透:“所以,这位死神大人是想要我的命?也是,比起你们眼里不成威胁的群氓,黑森林也只有犬将能打了。除掉我,你们会很轻松。”
“你尽管重现当初犬将屠营的暴行,我们会奉陪到底。死神不惧死也不惧恶,我们是根。根深扎入腐烂的土地和尸体,才能汲取一株参天大树必须的养料。”
白牙看了看周围参天的大树,感慨确实如他所说,坟场的树木总长得比外面好。但也不全是因为根植于血肉腐败,植物生长还需要光啊。
白牙将儿子抱入屏障内,郑重地拥抱住他,亲吻他的脸颊。然后起身,拔出了背部的短剑:“今日前任犬大将爪下亡魂由我继任犬大将一命血祭。我不愿伤及诸位性命,此不杀之义可否结清牧羊人的这笔账?”
“够,太够了!感谢犬大奖不杀之恩。我录像留证,犬爷不能反悔哦!”平子大声道,坐稳交易的既定事实,组员也纷纷拿起魔杖录像。
“你疯了!连死神的鬼话也听!”银时想冲出屏障,却被胧按在地上。银时愤怒道:“你想用一条狗命为你家族博得护驾尊荣,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你算什么东西,你这只牧羊人不要的野狗,也配以我家犬大将身份行事?我虽亡族,还不至于沦落到由你这种低贱败犬来攀附!”
银时恶狠狠地瞪住白牙,白牙却只是用他惯有的温和笑容回应他,洞穿了他拙劣的演技,却也包容了他的无计可施:“孩子,你越是如此,越证明我没做错。”
银时瞬间就绷不住了,鼻涕眼泪狂涌而出,他无助地祈求着:“不要,我不配的,我早该死也活不长的……我已经没有家了,没人爱也没有人会需要我了……而你不同,你不值得为这样的我……”
“不。你还有一位家人在等你。”
“帐本飞来。”白牙接住飞出的友人帐,环顾四周,对寂静的黑森林道:“是我白牙为黑森林引来祸事,我当以命抵罪。自此了断,恩仇的账就此勾销了。”
白刃闪过一道红色的暗光,友人帐被血染透,白牙悄无声息地坠入污泥。银时在那一刻丧失了声音,他尖叫着嘶喊着,自己却听不见一个音节。众死神也是一惊,没想到此犬有如此风度,隐隐钦佩与感激。
团藏不屑一只野狗的死,更不屑与他的交易。他可以饶了黑森林,也可以饶了狗崽子,但若就此想换牧羊人,还差太多筹码。与野兽对垒会异化,但异化人性最厉害的是权力。所以这位厅长能比任何一种暗夜种残暴、颟顸、蔑视一切契约。
“哼。无谋之勇。你去把牧羊人抓出来,再给你十金加隆。”
团藏对黑森林的怪物吩咐,看它拾起一块石头重新走向牧羊人,团藏更想讥笑犬将。竟为了时日不多的小子和这等野兽拼上性命,果然蠢得不可直视。
但那土著却蹲在了白牙身边,将怀中的十个金加隆揣到他手里:“万事屋,这是我五年前开花店时向你借的钱。一直没钱还,都不好意思打招呼。今天可算有钱还了,却又欠你更多了。外人是死是活我们不管,不过他们今天动了你,我们黑森林的人,那就按照我们的规矩来办吧。”
明明是夜叉般凶狠的脸,却流露出悲伤。这青面怪物将手中石块砸在白牙的尸身上,大声喊道:“杀人者,屁怒吕。”
此时更多身影从深林阴影里走出,有人类,也有怪物。所有来者均手持石块,一块块扔向白牙,自报杀人者是自己之名,并为他们杀害的人垒下一座厚重的坟茔。
众死神都以一种猎奇的态度观看这种野蛮的葬礼,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一无所知。
屁怒吕问土著们:“这群死神把我们黑森林唯一的白莲花毁了,我们该怎么办?”
有人冷笑:“万事屋老板和我们都是过命的交情,当然命偿。”
也有人哭:“竟敢动老板,谁不知道老板是黑森林最强的护林人……他是为了护我们……”
更多人愤怒:“万事屋守护这块肮脏的土地,现在换我们守护他的意志。那个小卷毛,我们保定了!”
死神们立即意识到危机,全体作战戒备。平子更是早就带着他的解咒组提前溜了。
团藏高声呵斥群氓:“你们大多本是死亡厅后裔,现在立即退场,我们将不做追责。否则,不要小看正统死神的能为!”
有人嘲笑:“死神只是将活人送到地狱。而我们从出生起,就在地狱!”
那一刻,被胧压在泥里的银时看到了腾烟而起的巨人,看到了直接?d解的剑豪,看到了力能拔山的怪兽,看到了被绿光击中却不死的亚人,看到了戴着面罩露出蜘蛛形赫子的?兄帧?
无数暗夜生物正源源不绝地投入这场黑森林的全线战争中,无数本该对立的种族,在此时都化作了同一个人的军队。
银时知道,白牙用自己的死,给了他最强的守护队,也给了黑森林最强的自卫军。
——Se6《教父》——
白牙的死并没有给胧带来多大创伤,这很黑森林。胧让一副哭丧相的银时适可而止:“早在他决定帮你之时就做好死的准备了。从结果上看,他的死让黑森林受到的损失最小,他做出了最优的选择。而我要完成他的遗愿,带你去找你的家人。”
“带他到霍格莫德村的松下私塾,他的家人在那儿等他。门钥匙是个铃铛,我系在斑的脖子上了。”父亲最后的拥抱,是这样说的。
但斑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可能是那场战斗动静太大,把他吓到又迷路了。
“请问,这只猫是你家的吗?”院外有陌生人的声音传入,胧贴在窗边看了眼,愤怒驱逐:“魔法部的走狗!不想死就……”
“别误会,就我一人。而且我也不会像死亡厅那样威胁谁。”来人是蓝染,他的脸藏入兜帽,一副不安好心的打扮,但却好心地把猫放入院中。
“牧羊人在里面吧,我有话对你说。前两日的战斗让死亡厅损失大半,就连厅长也丢了一只手和一只眼。黑森林正式向魔法部宣战,缄默人已经决定对此处进行全面扫荡,这里是无法之地,所以一切都是正义执行。但我有一个方法,可以让黑森林从所有魔法师的视线中消失。”
银时打开门,与蓝染公开对视:“你要什么?”
“要黑森林活着,这是我最佳的田野调查基地。这里面的生物和魔法太有意思了。而且我不想牧羊人灭种,拉文克劳决不允许野蛮取代文明。”
“我为什么信你。”
“你不必信,我只是通知你一声。”蓝染拿出马醉木魔杖指向天空,念出咒语:“镜花水月。”
毫无动静的魔法,银时有点替这神经质的家伙尴尬,蓝染解释:“这是个幻术,任何一双拥有魔力的眼睛都无法看破它,却对麻瓜无效。但有哪个魔法师会相信麻瓜的视界是真实呢。所以,这依旧是个完美的幻术。”
胧扔给蓝染一枚银西可:“这是你的酬劳,你把斑带回来。”
蓝染收下银币,给了胧一个建议:“斑在魔法界是个恶名,趁早改了比较好。让他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吧。”
蓝染很快告辞,走了几步又顿足回头对银时道:“帮我向萨菲罗斯问好,顺便带一句话,蓝染?加医榛岣秤杷?乃寄钜允堤濉
不速之客离开后,胧小心地把铃铛取下来,决定今天就把银时带走,省得夜长梦多。听说他们要走,三叶将家中私藏的美食端上餐桌,庆祝他们一群孤儿艰难的余年。
临别前,三叶为银时打包。因为白牙拿到了门钥匙,这趟旅行就不会那么沉重。她只在包里放了100枚金加隆和那朵樱花。
银时把花留给三叶,他不需要这么脆弱的装饰品,尤其是在他日益倒数的生命尾声。
三叶只是吻住樱花,然后浓香的蜜从中流淌出来。她笑道:“当你亲吻一朵花,它就会给你蜜。你连这个小魔法也看不穿,真是浪费送花人的情趣。”
银时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伊甸园,但他没有从三叶手中抢过樱花,而是给了她一个吻。
这个吻满含感激与示弱,更像效忠的臣服。银时知道自己活命的机会是无数的人,包括这个无法之地的流民用命换来的。所以他必须要有活命的理由,他决定给灵魂加一道契约的力量。
“请和我订立一个契约以留住我的灵魂,它正在逝去。我以牧羊人的灵魂起誓,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会爱你,娶你,用我的生命守护你。如果你爱的人不是我,那么我将用我的生命守护你和你的爱人。”
三叶捂住银时的心脏问:“你的这里已经破裂了。你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婚姻,什么是守护吗?”
银时思考数秒,他点头:“我知道,正如我父母和你父母那样。世界不能将他们分开,痛苦不能,死亡也不能。”
“好,我答应你,契约成立。所以你一定要活到我们再次相遇的那一天。”
出发前,胧到门口告别父亲,看到坟前坐着九只狗。见弟弟终于化出了犬型,胧眼睛一润。他踮起脚抱住了那只巨大的白犬,白犬低头呜呜地舔着兄长的脸。两兄弟哭作一团,八条狗也跟着仰天哀嚎起来。
铃铛脆响,一阵眩晕后,胧与银时从黑森林穿越到了霍格莫德村口。和潮湿幽邃的森林比,这里才保存着夏天的本体,光明敞亮,四处迸发生命的盛情。但人却都晒焉了似的,大多一脸焦虑。
胧问银时:“为什么这里这么暖?”
“太阳啊。”晒得发晕的银时无精打采回答。
“但黑森林的太阳却没有这么暖!是同一个太阳吗?”
“只有一个太阳!赶快去问松下私塾在哪儿!”
松下私塾在一处僻静的林地中。现在是暑假,里面很清静,只有蜜蜂连着线飞进飞出。门未关,两小孩循着声响找到了在后院忙碌的主人。
大名鼎鼎的巨巫吉田松阳,扎着长长的马尾,穿着一件印有“Iamyourfather”的麻瓜制黑色T恤,正站在蜂箱旁查看蜂脾。他已察觉到来客,却还是专注地盯着蜂脾,欣慰道:“新王台已经快建好了,就快交替王台了,好事。”
忙完蜜蜂的事,松阳向两位小客人打招呼:“胧,银时,等你们很久了。”
胧有些惊讶:“你知道我?”
“当然。白牙是我见过最擅长潜行的人。他不仅混入了战区,还直接潜入到小羊倌的身边把银时的位置告诉给他。作为回报,小羊倌答应向魔法界施压,要学校们把通知书寄到黑森林去。给白牙的门钥匙是小羊倌从我这里要的,如果是别处汇合,可就没有这么平和了。”
松阳走到胧身边,摘下两枚树叶变成一双鞋子给他穿上。松阳的手很温凉,去比赤脚暖得多。胧想:银时错了,这里分明不止一个太阳。
“他没在这里吗?”银时倚在阴影里问。
“小羊倌是挺忙的。你们暂时在这住下吧。”看到松阳笑着留客,被曛得晕乎的胧把“人带到了我这就回去”的想法咽进肚子。
在银时眼里,霍格莫德村的平和只是相对,这里原有的秩序早就被涌入的难民打破了。为了解决果腹问题,霍格沃茨每天都拉来无数车面包派发,村民也在做力所能及的施救,但难民的生存条件依旧极其恶劣。
在胧眼里,这里就是天堂。连流浪的人都可以躺在有房檐的地方睡觉而不会被杀,每天还有人免费发食物。他在一处街口要到了好几个馒头,真是甜美软糯。他想要是弟弟在就好了,他一定会喜欢的。
银时吃到胧带回来的馒头,只咬了一口就愣住了。他赶紧问这是从哪儿来的,胧告诉他是南边街口一个寡妇给他的。
银时飞快地往南街跑去,一列列地排查救济食品的队伍。他紧张地看着街上的铺面,最终停下了脚步,找到了那个戴着黑色面纱帽系着黑袖箍,向孩子们发救济馒头的寡妇。
银时仔细盯着寡妇看,稍微松了口气。他想馒头的味道一定是巧合,那人说过自家妻子很漂亮的,眼前这个妇人略显老相。
察觉到有个孩子站在一旁一直没有领馒头,寡妇在派发完毕后提醒他不要等着别人给,让他明天早点排队。
“不,我并不是……”银时刚想离开,却闻到了寡妇指间燃起的烟草味道。银时呆呆地看着寡妇,看到这小孩一副要哭的样子,寡妇深吸一口烟后转入店内:“进来吧,这里还有几个冷馒头。”
寡妇将一碟馒头从供奉丈夫的神龛上递给银时,银时在看到供奉人的照片时大脑嗡地宕机了。他痛苦地捂住正在生生撕裂的心脏,几乎是跪躺在那人的灵前拼命喘息。
看到这奇怪的小孩眼泪大滴大滴地掉,寡妇似乎知道了什么,却只是沉默地吸烟。
银时拼命保持神智,他哽咽道:“大婶啊……我其实……”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你的父母难道没有教过你基本的用餐礼仪吗?东西不白吃,吃完后把我老公的灵位擦一遍。”
银时知道她是知道了,大口大口地吃着咸到发苦的馒头。她看这孩子哭得眼睛都肿起来,吐出长长的一口烟,对那团凝形不散的青烟笑道:“你果然没说错,他是真的很能吃。”
银时听了这句话连呼吸都无法进行了,拿起剩下的馒头往外跑。银时绕开人群,往僻静的地方逃去,等终于回过神时,却是身处墓园。
一排排洁白的墓碑提醒人们,这里是新修的墓园,只要战争不结束,这里还将很快成为你我的归宿。而那些墓碑上相同的人生终点日期则化作最不可辩驳的呈堂证供,提醒着银时这些生命为何消失。
银时一排排看过去,一声声念着墓主人的名字,最终跪在了寺田的坟前痛哭起来。
制造仇恨为何比承受它还要痛苦呢?当仇恨并非化解,而是躲在死亡背后消失,为何会有如此灭顶的丧失感呢?父亲啊,你让我不要报仇,是因为如此吗?
他以前高高在上不知道,但这一路血泪经历,他才知道每一个人的生命原来是那么沉重,是无数的人以道德、情感、人性、利益甚至是生命的羁绊维系的。毁掉一个陌生人的生命啊,竟也毁掉了无数人倾尽心力浇筑过的世界。
在战争时期,撕心裂肺的哭声等同于毫无意义的白噪音,所以无人听见那个孩子在哭喊什么。
这是银时最后一次晕厥,也是最长的一次。如果不是松阳,他此时已经去世了。
深夜,松下私塾响起了敲门声。胧去开门,仰头,退三步,再仰高头,出落在眼前的是一位神仙般的人物。胧一时讷言,却听得松阳老师道:“小羊倌,进来吧。”
松阳口中的小羊倌,世人口中的黑魔王,而此刻他只有一个身份:牧羊人的家族成员。他单膝跪在松阳面前,亲吻他的手背,像是面对慈父一样温驯如羊羔:“我没有错估恨的力量,那种东西靠利益就可以轻易瓦解。但我低估了爱的力量,我没想到他竟然愿意为了她而殉葬。他竟然选择如此死去,毫不庄严地,轻巧如游戏地自杀了?”
松阳轻抚着他的长发,告诉他:“你不是低估了爱,是你从未真切地了解过。现在他死了,你有更多的时间来切身感受蕴含在痛苦中的爱。”
萨菲罗斯这才想起床上躺着的孩子,这世界上和那个男人最相像的存在:“老师,银时怎样了?”
“灵魂碎掉了,身体也坏掉了。”
“修复身体应该好办。重要的是牧羊人的灵魂,绝不可以消失。如有必要,我可以提供妖银。”
“小羊倌,不要小看身体蕴含的力量,那是血继的基本载体。灵魂的记忆重要,身体的记忆也很重要。一次性灵肉替换的话,下一回我们看到的就不是他了。我不差修复灵魂的妖银,目前却没有修复他身体的血肉,身体复健的事情就交给圣芒戈勉力维系吧,但这具身体最好的情况也不可能撑过30年。”
“有劳老师为他修复灵魂。”萨菲罗斯知情获悉,以监护者的身份赋予了松阳重塑银时灵魂的权利。
“顺便告知,妖银修复的灵魂不会更改已有属性,但性格可以重置。”
为何松阳要提醒这个,萨菲罗斯想了想,说道:“那就选与我截然相反的性格吧。我希望他能比我更有得到爱的能力。”
“最后,我要告诉你,重塑灵魂后他所经历的一切记忆都将化为虚无,除了那些用灵魂存档的信息。只有被锁进灵魂的黑匣的重要记忆,才能留待下一个苏醒的灵魂对它解读。”
“他也会忘记我吗?”
“很有可能。毕竟你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和记忆并不多。”
于是萨菲罗斯深深吻了吻银时的额头,松阳遗憾道:“临时充值也没有用了。”
“那他睁眼后第一个看到的人可以是我吗?”
“小羊倌,你在面对他们父子的时候都会变得异常可爱。你当这是鸟类的印随行为吗?”
此时院外传来急促的敲门:“松阳老师,你帅气的快递员来啦!”胧来不及开门,屋内两人也还未有所反应,那少年已经提着陆行鸟扫帚幻影移形到内室了。这个地界,胆敢在松阳面前冒失的人只有黄色闪光。
快递员?胧想一会儿他出来的时候一定要拜托他飞到黑森林给弟弟送一些馒头。能把银时好吃哭了的馒头,肯定也能把弟弟馋哭。
“根据你的吩咐,我把你要的妖银拿到手了。你不知道我这几天有多累,都快……是的,累出幻觉了!我竟然看到萨菲罗斯坐在我面前!他总是这样出现在我幻觉里!上帝啊,他绝对是我此生唯一的阴影。老师修复小家伙灵魂的时候一定要让他和那个男人截然相反才行。萨菲罗斯不懂爱,永远不懂!好了,我要回宿舍补觉了,但愿梦里没有萨菲罗斯少年说完又是一道光似的离开,没有给胧托他寄馒头的余地。
松阳拿出一大块妖银,拍了拍萨菲罗斯的肩膀:“看来你果然伤他最深。”
是的,不懂爱。萨菲罗斯并不能反驳,他沉默着与银时额头相抵。
我恨你。我也爱你。
我爱你胜过我的生命,我爱你的父亲胜过我的灵魂。
如果我成为你的教父,会更接近你父亲理解的爱吗?
当我到来,会让你的世界陷入黑暗,而我会成为那黑暗中唯一的光,直到宇宙尽头。这样的世界,这样的爱,这样熄灭一切后引导你的光,希望你永远没有得到它的一天。
再见。我亲爱的小牧羊人。
一片白茫茫之中,银时看到了牧羊人银时。他抱着一个匣子,站在自己面前。
“你好,坂田银时,我是西普·伊沙希尔·阿米尔,你的牧羊人灵魂。感谢你在过去的1788天成为我的宿主。你即将消失,现在请把你认为最重要的记忆放在这里面,它们将不会随着你的消失而离开,而会印在我的灵魂深处。”
银时回望他短暂的一生,每一天的记忆都历历在目。但真的是自己去记忆而非作为任何一个牧羊人都能初始经历的,还是自2月11日这天开始。
他想起了傲罗和宇智波,但更多想要记忆的是黑森林发生的一切。
仗义而行义,是侠。不知义而行义,是圣。
有些人知道他是谁,帮助他有怎样的危险,却能用生命坚持心中的大义;另一些人不清楚他是谁,不知道能否得到好处,还是选择了救助。就像他们在林中看到了一只受伤的狼崽,他们也会喂它,这是动物原始的恻隐,毫无心智绸缪。
呵,原始动物。那群黑森林的人啊,简直野蛮未开化。但也正是这样的人,比那些被文明久饰而妄自诩为万物灵长的人更清晰地明白人与兽的界限仅仅只是一步之遥。颤颤巍巍站在界限边的他们,披着野兽的皮,却绝对不会后退一步变成真正的野兽。
不,或许他们单纯就抱着老子的地盘老子做主的烈性,哪管它是正义是卑劣,是人是兽。在自己的寸土王国里立宪,从不考虑与外界是否相向与背驰。这样的人生,不是更值得去记忆?
太多了,要记忆的真的太多了。在自己人生中风雪肆虐的冬季,太多与他素昧平生的人对他进行了一场抱薪救火的接力。终于,在付出沉重的代价后,他们把即将熄灭的火种交给了无尽光热的太阳。
火种,可能会熄灭,但那些照亮过灵魂的温度会永存于斯。倘若这枚经冬的火种没有熄灭,那么它之后将以更强烈的光热照耀于世。
银时突然又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必须要记住的东西,相反有太多需要丢弃的记忆。灵魂重塑之后他会忘了自己,但它在濒临破碎时候遇到的光热会永远保存在心底。因为碎掉的灵魂,它所承载的记忆扎得最深。
有一天,他说不定也会开一家以人情为账目的万事屋,也会为路边的野猫喂食,收养被遗弃的家狗,甚至会为萍水相逢的人赌上性命去助一臂之力。他不会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原因,而深知一切缘由的银色灵魂则会笑着告诉他:但行此事,不必追究。
“算了,我想要记忆的早就在匣子里面啦,就这样吧。”
西普却提醒他:“Youknowwho的记忆不在,你也不记住他吗?”
银时从怀中拿出牧羊人男孩出生时父母为他制造的羊骨笛,用自己经历过的天照之火彻底焚毁了它。
“父亲的遗言可是‘好好吃饭不要报仇啊。记住牧羊人,就记住了仇恨,所以我要忘记属于牧羊人的一切,仅仅作为坂田银时自己而活。银色灵魂,你有意见吗?”
西普笑了:“没有意见。”
两个银时最后碰了碰拳,齐声道:“下一个轮回再见。我亲爱的坂田银时。”
第 112 章 牧羊人追忆集下部[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