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栋旧楼,有三四十年岁月,老人与小孩要比年轻人多得多,且大多安静,每天早上与傍黑时间,常有遛狗的身影。我住在这里第一为了交通方便,第二有人气,地理位置好,还颇有些古色古香,这几年常有剧组前来借景拍摄,大概也算是所谓的“商机”。
老楼从不在风雨之中飘摇,反而如巍峨的山耸然屹立,岁月也显得轻悄悄地踱步。在这细水长流的日子里,我显然是这唯一划破静谧的罪魁祸首。
两年前,我从黑龙江到了浙江。
理由很简单,念大学。
说起大学,我的本意是考美院,毕竟我从小素描加雕刻,钢琴带唱歌,受尽苦楚煎熬。
但我爹人比较独裁,认为我妈带了我十七年,大大小小的决策做了个遍,如此“生死大事”,势必不能让女人做决断,于是,他作为我户口本上的亲爹,毅然决然的从浙江飞奔而来,改了我的志愿,报了金融系。
可以理解父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急切心理,我纪函何许人也,报道开始至今,军训都称病告退了,别提迎新活动,笑死,群消息都没回。
旷课至今我的名字大概已经被记在册十好几遍,我倒不在乎能不能拿到大学毕业证,反正金融系对我来说有没有证书都是个摆设。我爹气急败坏,高呼“朽木不可雕也!”,一边想方设法找人过来和我私谈。
私谈的内容都很统一:你去上上课,继承家产也得有点相关知识吧?
我乐了:我又不想当富二代,你和你前妻不还有个儿子吗,我看他比我想当公司继承人,他读金融,你找他去。
毕竟我就是个普通的法盲,继承遗产现在又轮不到我操心。
我爹在二十年前成了个富一代,公司做的风生水起,如今五十好几,结了两次婚,我妈是他的二婚对象。我也不知道这是哪个版本的霸道总裁小娇妻,我爸的确霸总,我妈称不得娇,她堪称泼妇。当年由于我爹忘了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我妈特地托人送了一份花到我爹的办公室,附上几个大字:你家没了。
当天我爹在浙江的房子被偷了个干净,后来知道,是我妈用钥匙开门进去卷钱跑路了。
我妈领着当时年仅五岁的我,连夜回了黑龙江的娘家。
这在我爹那边,是一口大瓜。
现在我成年回了我爹这边过日子,我妈还闹着别扭,说是不见,微信视频比谁都勤。我懒得说我是迟来的叛逆期,大小伙子刚满十八岁在外独居,房子是租的,我爹由于我不好好上学断了我在热闹的市区居住的念头,安排到这地方来。
后来才知道,当年那个房子里的所有之前家当,都是我爸故意留给我妈的。毕竟他们这样打闹也不是一次两次,早就习以为常。
房子不算偏,坐北朝南,就是老人多了些,也没什么小吃夜市,交通方便,来往公交车,地铁都不带有直达的。我心说这可真是与世隔绝,我除了出去健身就只能在家里画画,这画的东西里有一半都是我爹公司的宣传LOGO和海报。
正所谓白来的苦力不用白不用,我又不上大学,又没正式进公司,做点小伙计紧实吃穿就行。我和别的富二代不太一样,花钱没那么大手大脚,但该点的炸鸡披萨汉堡包一类垃圾食品必不可少。兄弟说我这样下去是自甘堕落,练出来的肌肉迟早长成一块。
我冷笑一声,说你知道个屁,老子这叫劳逸结合,享受生活。
他说你真管理大师。
综上所述,我的日子逍遥,乐得清闲,就差上水里游一圈了,我的故事,也从这里开始。
我十九岁生日那天,出车祸了。
这实属是飞来横祸——我第一时间拿下的驾驶证,上车没摸两天,被闯红灯飞来旅游大巴截住,直接撞在了消防栓上。说时迟那时快,我抬头之时,只见正上方悬着的大巴窗口,掉下来了什么木牌一样的东西,我双眼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
我总共在病房住了三天。
秉持着大家都是人,住在哪里不是住院,何况这一间病房只有三个人,我爹语重心长:儿啊,你在这住几天,爹忙工作你也知道,我让你哥来陪你……
我说你打住!与其让我哥来陪我都不如让我自生自灭。
我爸长叹口气,骂骂咧咧出去了。
没看见有关我的报表,我自生自灭在医院奔波检查身体各项数值,隐隐听见护士说“那床的小子命真大,车都炸了,死一大巴的人,他什么事都没有的”。我皱眉不解,心说有那么严重吗,不就是那大巴车闯红灯车祸撞了消防栓?
我不以为然,拖着吊瓶药水扯着滑轮,自己乘电梯去做了安排好的检查项目,健步如飞。
病房里住了三个人,只有一个长发化了淡妆的女人陪床,年纪在三十岁上下。床上躺着的男人看起来要比这女的岁数大,左手左腿均是骨折,十分惨烈,现在正在睡觉——我在这住了一整天,就没见到他醒来的时候。
我的床位在最里面,靠着窗,两张床之间,也就是我的邻居,躺着一个长头发的男人。我借着取东西、去卫生间、做检查的间隙瞄了他几次,都散着头发,看不太清脸。他翻来覆去的,大多都半倚着斜躺在床上,手背埋着针输液,只能把右侧压在下头。
我心里低估了一句这年头留长头发的男的怎么这么多,走温柔路线去了?
也不是其实男的留长头发,我倒是无所谓,作为新世纪积极发展德智体美劳的艺术文艺好青年,我包容且欣赏任何审美,只要不是阴间的东西,我来者不拒。就是这哥们儿一头秀发,有点忒难打理了,十个里头,我打包票,至少八个基佬。
晚饭匆匆吃了点清淡的小菜,医院里卖的饭菜没什么味道,太单调,最外面骨折的大哥总算是睡醒了,开始探头探脑的问:“诶那小哥没个陪床的家属?一个人啊?”
他问的不是我,是长毛的。
那长头发哥们儿低头看手机,看得挺出神,大哥问完快一分钟,他才抬头:“不是重病,他们忙。”
大哥问:“诶我看你这也没个外伤啊,比我来的还早呢,怎么还不出院?内伤?”
他笑了:“又不是武林大会。我胃不好,留两天。后天就出院了。”
大哥见这个问不出什么有意思的,又来问我
首章:子与我孰惨?[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