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绕影厅的音乐依旧在循环播放,把夏天田野的气息散布到每个角落。
对面的放映机投射出的光束越过昏暗的观众席,投射在路明非身后的巨幕上,一张张由他亲手拍摄的照片不停切换,又反射在台下的一张张脸上,迷幻又斑斓。
路明非觉得有点刺眼,少量光线在他眼眶的泪水里反复折射,他感觉自己渐渐看不清了,但他知道此刻的他是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路明非用手背狠狠擦拭掉脸上的泪水,取而代之的是坚毅的眼神。
就算再迟钝的人也能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更何况路明非除了平时学习不认真外,还算是一个很醒目的小孩。
他自然不会相信徐小风刚刚说的赵孟华是在为他出场致辞做节目效果,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自己刚刚被赵孟华摆了一道。
想到对方刚刚在外面突然找上自己,还以陈雯雯的名义送自己这件小西装,说让自己致辞时穿上,以及自己上台后马上被架着到后面的位置,差点成了他的告白工具人,路明非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这是徐小风给他创造的机会,他绝对不能辜负。
花、音乐、大声的表白,诺诺版三大法宝。
花没问题,他今天下午拒绝徐小风的同行请求后,偷偷去河边采了很多蒲公英,扎好裹在一个纸袋里,现在这个纸袋就藏在他的小西装下面,待会表白词说完以后,他就会掏出这些“花”,潇洒地跳下台,帅气地走到陈雯雯面前,送给她。
他临时放弃了玫瑰,因为陈雯雯喜欢蒲公英,比玫瑰有风格。
这也符合路明非内心里对陈雯雯的印象,如果穿白裙子的陈雯雯喜欢的是台下那些艳丽的玫瑰,那就不是他心中的那个陈雯雯了。
昨天下午他和陈雯雯订了影院后,陈雯雯忽然说要去河边看看。
河边青草地上蒲公英盛开,毛茸茸的小球一个又一个。陈雯雯摘了很多,和风铃草一起放在纸袋里,和路明非坐在河边说话,脱了鞋子把脚泡在清澈的水里。陈雯雯说上了大学大家就会分开了,可能只有暑假才能见面,可能很久都不能见面,很多好朋友就是这样慢慢地把彼此都忘记的。
这么说的时候陈雯雯眼里写满了难过,比她入学时读那本杜拉斯的《情人》时更甚。
路明非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的眼睛,看着风吹着她怀里纸袋中的蒲公英零落,洒在水面上,像是一场小雪。
当时的路明非心里隐隐地有只小鸟雀在跳跃,如果是别人对他说这个话,他估计直接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说点烂话吐槽几句矫情就算是不破坏气氛了。
但是对他说这些话的是陈雯雯,在他的认知里,面前的女孩能够对自己说出这样矫情的话,本身就说明自己对她而言是特殊的。
路明非有种当场在河边对陈雯雯表白的冲动,可惜还没等他来得及说话,诺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对他说他只有一天时间考虑要不要入学卡塞尔,最迟晚上给她答复。
这个电话让路明非悸动的心瞬间冷却,也没了告白的氛围。
不过没关系,现在有当着所有人面表白的机会,还有了三大法宝,这比在河边毫无准备要有把握多了。
音乐则是他非常喜欢的一首纯音乐,《夏野与暗恋》。
曲调清新、欢快、雀跃,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暗恋是什么?路明非在网上看到一段话,暗恋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是装作若无其事又暗地里窥探,是怕对方过得好又害怕对方过得不好。就像在商店看到喜欢的玩具,想买,钱不够,努力存钱,回头去看的时候发现涨价了,更加拼命的存钱,等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回去发现已经被买走了。希望未来不会在垃圾堆看到这玩具,不然依然会毫不犹豫把它捡起来。
少年郎的初恋更是如此,除非修成正果,否则无疾而终,此生遗憾无解。
放映员大哥也很给力,自己刚跟进放映室跟他说希望他能配合播放这首音乐和幻灯片时,他直接就拍着胸脯爽快答应了下来,说保证完成任务,还幽默地开玩笑说什么上头已经交代过了。
至于告白词,路明非昨天晚上趁着路鸣泽睡觉,在网上搜了许多表白的话,参考了最感人的语句,写好了底稿,又怕自己背不下来,删繁就简,留足精华,白天在学校自习课上背了一天,滚瓜烂熟。
“三年了,我们文学社的同学大概是要分开了,也许分开了就很少再能相聚,以后每个春夏秋冬花开花谢雪落雪化的时候,都不是我们这群人在一起了,想起来会有些难过……我作为文学社的理事,很高兴地能站在这里做最后的致辞,本来这些致辞该是给所有同学的,但是我只想跟一个人说……”
这时自己应该停顿几秒,吸一口气再大声说。
“陈雯雯,我喜欢你!三年了,一直喜欢你!我不想这份暗恋三年三年又三年!我可不想当一辈子好人!”
第一段话其实是陈雯雯昨天说的话给他的启发,顺着女孩感性的话说,这样显得自己这份感情更加真挚,对方说过的每句话自己都记得清清楚楚。
最后这句则是改自《无间道》里梁朝伟的台词,这让路明非觉得自己悍然是个男人。硬派风格好,免得说得又辛酸又委婉,最后陈雯雯还当场派发好人卡,这就丢人了。小白兔一样的男人要不得,混到顶不过是个妇女之友!
其实路明非暗恋陈雯雯并没有三年,自打第一次见到起算也才两年八个月,担任文学社理事时长两年半,他可不是想当陈雯雯的妇女之友,当然也不希望对方把自己当妇女之友。
蒲公英,夏野与暗恋,硬汉告白词,路明非版三大法宝。
他觉得自己这算是发挥了政治老师课上说的就事论事、因地制宜,是学以致用的青出于蓝,主观能动性上比诺诺说的要靠谱得多。
一切准备就绪,现在这座影厅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舞台了,一生一战,拿下这个姑娘,后半生的幸福就有了!
路明非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让眼睛适应了放映机的璀璨,他觉得自己现在血液加速,心脏狂跳,他的呼吸声在麦克风的放大下全场清晰可闻。
台下的同学听到他的呼吸声,顿时停止了嘻嘻哈哈,等着他说话。
“三……三年了,我们文学社的同学……呃……大概是要分开了……”
毫无气势!
开口瞬间,路明非就觉得不对劲了,他发现了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一件事无论在做之前想得多么顺利和勇敢,真正身临其境时才会发现都不会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
如果是私底下聊天,他的脸皮要多厚就能有多厚,如果是隔着电脑屏幕,再帅气再不要脸的信息他也能脸色不变随手敲打出来发送出去,毕竟装蒜不成也能权当娱乐大众了,也是功德一件。
但这是现实,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主持人,在现场直播前也要做足功课,再彩排许多次才能确保自己少犯错。
而路明非,初中加高中,六年以来,他无数次幻象自己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在所有人的艳羡中侃侃而谈,表现出彩,彻底摆脱衰仔名号。但实际上在班里承担他幻象的主角是徐小风和赵孟华,或许可以加上班里的三大女神,至于他,就连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提在许多人面前上台讲话或者致辞了。
路明非感觉自己的舌头好像打结了一样,说出口的话磕磕绊绊,零散不成句,越说不好他就越紧张,舌头和牙齿就打架得越厉害,声音也越来越小。
“……也许毕业了就很少再能聚在一起了吧……呃……然后,以后的每个春夏秋冬,都……都不是我们这群人在一起了,想起来会有些难过……呃……然后我作为文学社的理事,作为文学社得理事……很高兴地……嗯……今天能站在这里做最后的致辞……呵呵呵……”
路明非突然说不下去了,这像是他写的稿子但又不是他要说的那个效果,他觉得自己在胡言乱语,这样很糗,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力拔山河气盖世这样的告白,扭扭捏捏,显得自己更加衰了。
他觉得浑身都是蚂蚁在爬,痒得不行。
该死,难道是下午去河边采蒲公英时踩蚂蚁窝了?
他想伸手去挠,但又怕这样会显得很滑稽,就像马戏团里抓耳挠腮的猴子,或者是红鼻子的小丑。
台下陆续响起一些笑声,是赵孟华以及坐在他周围的几个男生。
看着这些人,路明非明白了过来,在他身上到处爬的不是蚂蚁,是台下所有人的视线,让他觉得痒的也不是皮肤上敏感的神经末梢,而是他的难为情。
致辞的话只说了一半,但他觉得自己这次表白已经失败了,自己又一次成了全班同学的笑柄,他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挠了挠头,这是他觉得尴尬时的身体习惯。
看到路明非这个样子,台下赵孟华们笑得更明目张胆了,一声声笑在路明非听来刺耳得不行,恍惚间他觉
第44章 路明非的告白[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