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这些人的身影拔高扭曲了起来，像是外面那一座座让人窒息的高楼在包围着他，不断挤压他仅剩的安全空间，让他觉得大脑缺氧，天旋地转。
就在路明非使劲夹紧脚趾，马上就要落荒而逃时，台下突然传来了单薄的掌声。
路明非朝掌声的来源看去，是徐小风和陈雯雯，二人正向他投来鼓励的眼神。
在两人的带动下，其他同学也一个个跟着鼓起掌来。
这是礼貌，也是全世界的观众对于这类舞台事故的包容。
几秒后，掌声雷动，一下子盖过了赵孟华等人发出的嬉笑声，不绝于耳。
“路明非加油！”
“加油啊，理事！”
徐小风的铁杆女粉丝大声喊道。
得到了鼓励的掌声，路明非觉得自己没有刚刚那么紧张了，待掌声小一些后，继续说了起来，话竟然也变得流畅了不少。
“本来这些致辞该是给所有同学的，但是我只想跟一个人说……”
wow！
这句话一出，全场起哄！
这群人均闷骚的高中生都嗅到了某种酸臭的味道，还有几个人直接看向陈雯雯，衰仔路明非喜欢的人，人尽皆知。
路明非盯着女孩的方向，马上决定他命运的时刻就要到来，就差一句话。
他努力想要从女孩的脸上找到能让他大声说出最关键的告白词的支撑，很可惜，他的期待注定是失望的，在一片起哄声中，陈雯雯的眼睛里不再是刚刚对他的鼓励，而是慌张和躲闪，不时看向一旁。
路明非再也说不出那句想说的话了，他刻意挺起的胸膛像是泄气的皮球这样，瞬间蔫了下去，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干黄瓜一样难看，他不知道陈雯雯对他的态度，但是陈雯雯不希望他下面要说的话对象是她，这点显而易见。
他突然明白了梁静茹的《勇气》里“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对于暗恋的人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路明非！路明非！路明非！”
台下起哄的同学，把欢呼声逐渐化作整齐的号子。
偶尔有捣乱的，时不时高声凑上一句“陈雯雯！”
路明非会在文学社的毕业聚会突然整公开告白这套，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毕竟在这群涉世未深的高中生的世界观里，这几乎是偶像剧才会有的情节。
其实他们一直都觉得路明非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没人真的觉得路明非和陈雯雯能凑成一对，毕竟陈雯雯的追求者里还有个优秀得多的赵孟华，但是这不妨碍这群即将高考的小年轻尽情释放自己的天性，放肆呼喊，排解这段时间内心的压力与苦闷。
其中带头叫得最欢的，正是在赵孟华示意下的他的小弟们，他们卖力非常，迫不及待想要看路明非被当场拒绝然后下不来台的模样，好为他们的老大的计划被破坏出一口气。
“路明非！啪啪！”
“路明非！啪啪！”
“路明非！啪啪！”
路明非就这样被架在了台上，他注意到陈雯雯闪躲自己的目光不时看向的正是坐在她旁边的徐小风，啊咧？为什么陈雯雯要看小风？是向他求助吗？
等下，他们两个坐的位置为什么跟刚刚不一样了？陈雯雯左手边的是李芳芳？那不应该是我的位置吗？
对了，小风的脚不是扭伤了不能走吗？怎么刚刚在台上又没事了？
突然间路明非的脑袋仿佛开窍了一般，瞬间把各种事情串联了起来，醍醐灌顶。
陈雯雯当年为什么会邀请他第一个进文学社，让他负责招新；三年来为什么经常说小风平时都在训练，参加班里活动少，还说社团里很多女生想在活动上看到小风，让他多叫徐小风参加活动；在班里人缘极好的小天女苏晓蔷跟谁都玩得开，为什么无端跟陈雯雯一直不对付；刚刚在楼下为什么被苏晓蔷和陈雯雯搀扶着的小风看到自己的瞬间会那么慌张……
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小丑……
“嘿，真傻。”路明非对自己说，辛酸一直冲到鼻孔里。
他觉得双腿有些发软，放映机持续的彩光刺得他眼睛酸涩，本来欢快的曲子此刻听起来也有点聒噪，他把手伸进小西装的内衬里，因为过于用力把纸袋里仔细装束好的蒲公英捏得七零八碎，他想要不管不顾把最后一句话喊出来，但是喉咙好像被鱼骨卡住了一般，张开嘴就被刺得难受。
说啊！路明非！都到这最后一步了，你怎么能又怂了！
说啊！说出来你就解放了，就不用像动物园里求偶的猩猩一样被游客们当笑话！
对方答不答应关你什么事！你说出来不就没有遗憾了吗？你不就是抱着被拒绝了也没关系的准备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站到这个位置上来的吗？
“哥哥，一起杀了他们吧。”
路明非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某种如同地狱般恐怖的气息覆盖了他，周围的一切好像不真实了起来。
是谁？这个声音是谁？
哥哥？是路鸣泽吗？不，这不是路鸣泽的声音，这小胖子也绝对不会喊自己哥哥。
这声音，自己好像在什么时候听到过，在很久很久以前……
路明非觉得自己似乎拥有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力量，台下一个个起哄的人在他眼里变成了一只只恼人的蚂蚁，他只需要轻轻挥一挥手，就能让他们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出手吧，让我们再次，君临这个世界。”
路明非发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蚂蚁们在他的手势下瞬间噤声，而这只手挥下就是他们毁灭的时候。
不！他们是……不，我不能……
路明非在内心呐喊，不过他的话在恐怖的气息面前是如此弱小和无力！
我不能伤害他们！
就在手臂要下落的瞬间，路明非疯狂咆哮，那恐怖的气息在他的咆哮下一哄而散。
抬起的手最后也没有挥下，他又获得了身体的掌控权，周围的世界也重新真实了起来，台下的同学们在他的手势下安静地翘首以盼，等待他即将说出的话。
这是……错觉吗？
路明非觉得自己的后背浸湿了一层冷汗，那种诡异的感觉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暴虐，残忍，嗜血，仿佛自己不再是自己，而是变成了某种野兽一般。
路明非小心翼翼把手放下，生怕引起什么可怕的后果，然后对着麦克风快速说道。
“那个人就是小风！我最好的朋友，如果没有他，我不可能担任文学社的理事，也不会有今天站在这里向各位致辞的机会。谢谢你，小风，无论发生了什么，我希望我们可以是永远的朋友，毕业了也能一起打游戏，一起聊动画！我爱你！”
路明非说完动作僵硬地走下了台，他最后还是没有把准备好的心里话说出来，他想到陈雯雯刚刚偷偷帮他结账的温柔举动，他不能为了成就自己在这段青春的潇洒和在万众瞩目下出风头的幻想就把陈雯雯放在所有人的视线下炙烤，她是无辜的，和自己单方面喜欢她一样，她也有喜欢其他人的权力，就算她喜欢的不是自己，但是这三年来她也是唯一一个会温柔对待自己这个衰仔的女孩。
当众表白听起来很帅气，但如果这份喜欢不是双方都一致的话，只会成为对方的负担吧。
早知道这样，昨天在河边就应该坚持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的，路明非苦笑。
不过看到徐小风瞪大双眼满脸震惊地看着自己，还有陈雯雯在自己和徐小风两人脸上不断切换的古怪表情，路明非这个阿q觉得自己这最后还是帅气了一把的，遗憾就遗憾呗，谁的青春不遗憾。
当然，对于这种把气氛烘托到这份上突然神转折一样的下文，当事人以外的观众们明显不买账，纷纷倒喝彩，嘘声遍地。
“路明非你搞什么啊？搞半天就这？”赵孟华戏弄路明非的心思再次落空，忍不住大声喊到，妈的，这小子抢了自己表白的机会就为了说这个？
“路明非，没想到你也是我们的情敌！搞基都没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徐小风的粉丝嘘得最大声。
“这算是出柜吗？这算是出柜了吧！”一个爱好同性文学的眼镜女尖叫。
台下的路明非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刚刚被那种诡异的感觉吓得不轻，只想赶紧结束致辞，一股脑说的话基本都是不带脑子说的，不过好像引起了什么奇怪的误会，他不知道现在该直接回座位遮糗还是应该回台上补充点什么别的澄清一下自己的性取向。
第44章 路明非的告白[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