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不由得有些惊讶,毕竟才一天功夫,太后娘娘难道是神人不成?
“抱歉,祖母那边,是我先递话过去的,她毕竟是一个母亲,壅王叔虽非亲生,但也是她养大,自然也十分疼惜壅王叔,我想着总要她知道才是。”洛祈安低下头认错,半晌,又抬起头,“况且,我想试试看能不能从壅王叔或者洛赫扬口中得知一些消息,比如,当天到我们营帐的那些人,究竟是哪一波?所以,还得用得着祖母这条线才行。
并且,我亲眼见过,洛赫扬一死,鹿鸣必定自裁,所以早些晚些,或许也没那么要紧了。说不准他自裁,还能留洛赫扬一命,我觉得他会愿意的。”
“可洛赫扬未必愿意。”谢枞蕴现在对这个话题可敏感着呢,绝不给洛祈安任何机会再提起来什么他死了或许一切就会改变这种昏话。“若真在意鹿鸣,洛赫扬必然不愿意的。”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何洛赫扬能留一命,没想到如今都这么聪明了。”洛祈安知道她在说些什么,赶忙岔开话题。
“鹿大人一死,洛赫扬的谋划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只要他们咬死,再消灭罪证,萨仁公主带来的死士便是最好的挡箭牌,往后的事从后再议,能保命一日便是一日。”谢枞蕴一想到鹿鸣的死,就有些蔫蔫的,“不然太后娘娘也不必遣人去城中药铺,必然也是知道了朱砂的关窍。”
“不论祖母知不知道朱砂的关窍,她做的都与我想的不谋而合。”洛祈安看着那个随云髻随着谢枞蕴蔫蔫的脑袋一弹一弹的,就动手帮她卸了钗,松了发髻。一头乌发秀丽如瀑,倒是让人心旌神摇。“烟花之地多脂粉钗环,朱砂为妆用也是很多的,花街那里鹿大人的凤鸣阁更是宾客不绝,他所用定是最好的,岂不是极好的掩护?壅王叔家中定例的朱砂用量极多,自然不会是带着金粉的,且就算为了避嫌,他也不会选取带金粉的。所以鹿大人一死,岂不是好多事都死无对证么?”
“可是即便如此,恐怕今上也不会轻易放过。”谢枞蕴摇摇头,烦躁的开始揪自己的头发的分叉。
“不放过也是对的,壅王叔实在太不顾全大局,也太冲动了。即便他胸有成算,知道有谢家在,不至于有北境之乱,可是与萨仁勾连,这可是通敌叛国之罪,能免了死罪已经是最好,父皇如何弹压,都是该受着的。若真的无法免死罪,那也是没办法的了,尽人事而听天命罢了。”洛祈安看出谢枞蕴的心里百转千回,于是轻轻握住谢枞蕴的手,摩挲几下,希望能缓解她的烦躁。
“我也只是为了祖母罢了,不想她老迈伤心,若是努力过了,也就了无遗憾了。她还是懂顾全大局的。”洛祈安想想祖母,倒也觉得有几分可怜,深宫度日,匆匆一生,又能换来史书几笔呢?即便是如此高如此金贵的位置,又真的好么?天伦之乐于天家而言,或许只是奢求。
“可是今上毕竟是亲生,壅王可是要杀今上的。”谢枞蕴尚未为人母,倒不知道这天生血缘是否真的就是亲近过旁人,但按理来说自然该是如此,所以倒对太后娘娘的举动有些疑惑。
“可今上毕竟是无事的。今上那边守卫向来森严,他自己也是武功高强,因此壅王也只是破釜沉舟之举罢了,本就是没太多胜算的,不过是无法粉饰太平了,若能成事自然是好,若不成,但求一死。
毕竟两个都是自己的儿子,祖母不求父皇放过壅王叔,夺爵罢官,下狱流放,假死软禁,都好,只是留一命罢了。虽说留一命也只是躯壳,可谁让他先犯了如此大罪,祖母也只能帮到此了。”洛祈安倒是并不疑惑,祖母老了,她为子女计过深远,只是天家之事,并不是人为计一计就能行得通的。
这么多年,她或许累了,壅王又犯了如此大的罪过,她也懒得再想什么深远了,想的只不过是自己闭眼前的事儿罢了。至于她闭眼后,今上会不会令壅王立马赴死,她也就没办法去想那么多了。
“你说壅王不愿再粉饰太平,但求一死,可是他就不为洛赫扬考虑考虑吗?”谢枞蕴觉得有点头疼,这人果真是最为复杂的东西,她猜不透,也想不明白。
“可是壅王的妻子,也正是洛赫扬的母亲啊。如今这个机会错失,还不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皇家戒备更是森严,国境内势力划分又如此均衡,现在已经是父皇的儿子们在争天下的局面了,西境都已经归四弟,假以时日,军民归心,哪里还有雍王府什么事儿。
到时候洛赫扬左不过一个虚衔世子,哪里有能力报仇呢?纵有荣华富贵,可是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啊。若今次不赌上性命试一把,恐怕就只能一生带着如此阴影,苟延残喘。若换做我,说不准也会这样选。”洛祈安看谢枞蕴开始按太阳穴,就知道她脑袋又乱的厉害了,赶忙解释的更清楚些。
“是呀,是呀,”谢枞蕴抱住洛祈安,像是抱住狂风巨浪中唯一的浮木,“你说洛赫扬,今上,也抱过他吧,他或许也曾敬过今上吧,至少在他母亲还在的时候。”
“蕴儿,天道无常。不如意者,恒**,于天家而言,此事,古难全。”洛祈安听这一句话,忽有些悲从中来,可却还是强撑着想安慰谢枞蕴。
谢枞蕴感知到他胸口的起伏,把他抱得更紧,却也小心的避开他的伤口。“前面那些轮回中,你可跟鹿大人说过话么?”
“说过的,我看过他那封信,他明知再无回音,却仍给洛赫扬回信了。”洛祈安感知到谢枞蕴的体温,也把她箍得更紧一些。
“他说什么?”
“他说,鹿鸣此生卑劣不堪,噩噩终日,唯有琴音是心中净土。有幸能以琴音遇知己,当浮一大白。鹿鸣,无过,亦不悔。那日风雪大作,你与我煮酒,便算白头。”洛祈安一瞬间就陷进回忆中,这一字一句,倒是像刻在他心里,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雨月。
”那一世,洛赫扬,是不是很伤心?“谢枞蕴的心揪成一团,想起她与鹿大人最后一面,还是打打闹闹对对琴谱的好光景,转眼那人尸身已冷,觉得十分悲凉。
“他死前已经知道鹿鸣的身份,是鹿鸣自己坦白的,”洛祈安挺直身子,把谢枞蕴完全揽入怀,仿佛借着这个动作,才能得到一点安慰。“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毫不怀疑鹿鸣的爱。他只说,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第67章 若教眼底无离恨[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