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白从小就知道,他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叫浔月,是药人谷谷主浔陌的女儿。
六岁那年,父亲沈穆将一把宝剑赠予了他,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夜儿,为父已为你定了门好亲事,娶的是药人谷浔家的女儿,单名一个月字。这把冥梧剑,是我与浔兄一同打造的,作为你俩的定亲信物,送予浔姑娘的那把名为苍合。为父今日就将此剑赠予你,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待到浔姑娘及笈,为父为你们主婚。”
冥梧剑又大又沉,小夜白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跌跌撞撞地跑去问教书先生,“浔月”两个字该怎么写。
教书先生听完他的话,笑着揭过一张素纸,在纸上写下斗大的两个字,递与他。
“浔——月——”小夜白奶声奶气地念道,从此便记住了这个名字。
自那以后,小夜白时常做一个梦,梦里他看见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扎着两个圆圆的小髻,跟他一样,抱着一把又大又沉的剑,冲他甜甜地笑着。他教她练剑,陪她一起玩,玩累了便躺在草地上数星星。
这个梦总是很长很长,每次小夜白都会抱着冥梧痴痴地笑醒。
直到有一日,他在院心练剑,无意中听见几位过路的师兄言谈间提到“药人谷”三个字,便迈着小短腿跑上前一本正经地问道:“几位师兄,请问药人谷是个什么地方呀?”
诸师兄一听,相视而笑。其中一位俯下身摸着夜白的头说道:“少庄主怎么突然关心起魔人谷来了?”
“魔人谷?你们刚刚不是在聊药人谷吗?”夜白不解地问道。
“不错,这药人谷才是它的正称,只是谷内人行事古怪,又嗜杀成性,名门正派皆不愿与之为伍,故以魔人谷嗤之。”
夜白听了,心下大骇,急问道:“那、那里边会不会也有好人呢?比、比如说谷主的女儿之类的。”
众师兄听言,大笑不止。
其中一个应道:“你是说浔陌的女儿?倒是听闻他去年刚得了千金,据说还是魔人谷百年来头一个女娃娃,宝贝得不得了。依我看,定是那魔人谷作恶太多,上天降下惩罚,才使谷中妇人不能孕育女胎,人丁日见凋敝。你们说说,一群好打好杀的老少爷们,教出的女娃娃,那能好到哪去,恐怕跟他老爹一样,将来又是个女魔头。”
众人点头称是,那师兄说完,见夜白低头不语,打趣问道:“少庄主,你怎么对魔人谷谷主的女儿如此感兴趣?该不会是想要娶她为妻吧?”
言毕,诸师兄纷纷大笑。
夜白羞红了脸,赌气地说道:“我、我才不要娶女魔头为妻呢!”
先前那位师兄听了,拍了拍夜白的肩膀,说道:“这就对了,少庄主。正所谓自古正邪不两立,少庄主年纪尚小,便能辨明是非善恶,我们做师兄的,就大可宽心了。”
说完,众人嘻嘻笑笑,连袂而去,只留下夜白独自一人站在回廊上,心里空落落的。
当天夜里,夜白又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女魔头,红衣垂地,长发及腰,面目狰狞,十指弯曲如鹰钩,厉叫着向夜白飞来。
夜白吓得“哇”的一声从梦中惊醒,一脚踢开了放在枕边的冥梧剑。从此,他再也梦不到那个姑娘了。
及到十岁,沈穆便开始传授夜白归云掌法。夜白天资聪颖,根骨奇佳,不出一年,已经练到归云掌法十重中的第三重“流云奔涌”,令沈穆大喜过望。
一日午后,沈穆将夜白叫到书房,递给他一本书,题为《揽月心经》。
夜白接过,翻了一翻,发现内中记载的都是颇为精妙的内功心法,不禁大奇,问道:“父亲,这是?”
沈穆一捋髭须,缓道:“世人只知有归云,却不知还有一本揽月。空练掌法,禀赋高者数年或能有所小成,然最多练至第五重,此后便再难有所精进。须知归云掌法虽则看似简单,实则蕴藏深厚,招式层层递进,变幻万千。练至难处,若不辅以揽月心经,则如海上楼阁,根底不实,一旦遇到绝顶高手,便如惊涛拍岸,摇摇欲坠。”
沈夜白听了,进一步问道:“那如果练习旁门内功呢?”
沈穆答:“《归云掌法》与《揽月心经》,本就是我亲手所创,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至于别派内功虽亦有精妙绝伦者,然与归云本是殊途,难以契合,一同练习,不但不能有所助益,反倒有走火入魔之虞。换句话说,只有同时习练揽月心经,才能发挥归云掌法最大的威力。”
“既然这《揽月心经》如此重要,父亲为何将它交与我?”沈夜白问道。
“为父近日思索,两本秘籍都放在一处,终归有些不妥。揽月既然无人知晓,放在你处与放在我处,自是没有分别。更何况揽月既出自我手,我自有办法将它再默写出来。”
沈穆说到此处,笑着看着沈夜白:“为父见你近日刚突破了归云掌法第三重,也是时候开始练习揽月了。你小小年纪,武功进益如此神速,若勤加习练,他日成就必不在为父之下。这本心经,你拿回去好好参悟。有不懂的地方,尽管问为父。”
沈夜白心头一暖,郑重地将心经纳入怀中,向沈穆一辑道:“谢过父亲。孩儿必当勤加修炼,不负父亲重托。”
沈穆欣慰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沈夜白日里练习归云掌法,夜里练习揽月心经,内外兼修,只觉丹田之中生出一股热气,一日比一日雄浑,轻轻运化,便觉通体舒泰,百脉俱畅,知是修炼有成,心中更加喜乐。
庄中终日无事,父亲宽厚,母亲慈爱,沈夜白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那一天。
第3章 沈君夜白[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