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白记得清清楚楚。
那一日，他在后山练功，刚刚突破了归云掌法的第五重“穿云裂石”，欣喜若狂，急忙跑回书房告诉父亲，却见房门紧闭。
沈穆读书，从来都不关门。
沈夜白心下生疑，敲了敲门，见无人应答，便推门进去。只见屋内陈设如常，书桌前空无一人。
他移步入内，却见沈穆长身而立，站在窗前，背对着他，静默不语。
沈夜白低唤了一声：“父亲。”
屋内只有他一个人的回音。
此景甚是骇异。
一股突如其来的恐惧感袭上沈夜白的心头，他急步就前，走到沈穆身侧，却见他神色泰然，目光投向远处，似是在看着什么东西。
只是双目已经失去了神采。
沈夜白强抑住内心的惶恐，探手到沈穆鼻下。气息全无。
他这才一把抱住沈穆，大叫道：“来人啊！”
再过一天，就是沈夜白十五岁的生辰。
仵作来看过，检查不出死因，只说身上没有外伤，又看不出中毒的迹象，许是练功过度，心脉承受不住，自行断裂了。
但是沈夜白知道，父亲是被人害死的。
因为《归云掌法》失踪了。
《归云掌法》，是归云庄的镇庄之宝，一直都由沈穆贴身保管，就连沈夜白，也只是吩咐他将掌法背熟，从不许他外借。沈穆死后，沈夜白为他换寿衣时，却发现掌法不翼而飞了。
这件事，沈夜白只告诉了母亲顾澹心一人，对外则只字不提，以免庄内人心不稳。
沈夜白本是个活泼爱笑的性子，自那以后，心性便变得愈加沉定，喜怒不形于色。庄内事务在他与母亲顾澹心二人打理之下，逐渐兴旺，庄中人对这位沈少庄主，也多有敬重。
时间弹指一过，一晃五年过去了。
一日，顾澹心将儿子叫到房内，问道：“夜儿，你可还记得你爹走之前为你定下的那门亲事？”
沈夜白闻言眉头微皱，说道：“孩儿记得。”
顾澹心点点头道：“那便好，近日我算了算，再过三个月，浔家那姑娘也该满十五岁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早已到了成婚的年纪，届时我便修书一封与浔谷主，让你俩早日完婚，也算了了为娘的一桩心事。”
“母亲，孩儿不想娶浔姑娘为妻。”沈夜白断然答道。
“什么！”顾澹心闻言一惊，从座椅上起身，快步走到沈夜白跟前，问道：“夜儿可是对浔姑娘有何不满？”
“母亲，孩儿与浔姑娘素不相识，对她的性情、喜好一无所知，如此仓促成婚，恐非孩儿之福。更何况，孩儿此生只愿娶一人为妻，此人必是孩儿心之所系，孩儿定当珍之重之，与她休戚与共。孩儿……孩儿对浔姑娘并无此念！”沈夜白正声说道。
顾澹心闻言，长叹一声：“夜儿，为娘怎会不明白你的心思。只是这门婚事是你爹生前所定，亦是他未完的心愿。浔姑娘虽出身邪道，然而这些年来一直呆在药人谷内，并未有出格之举。况且自古以来正经人家男婚女嫁，皆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想另行求娶，恐是要叫你爹在九泉之下亦不得安宁。”
沈夜白思量片刻，说道：“既如此，孩儿听命便是。”
顾澹心欣慰地点了点头：“还是我儿明白事理。”
沈夜白刚从顾氏房里出来，立刻吩咐贴身侍卫晋羽备马。
晋羽问道：“少庄主，我们这是要去哪？”
“听闻京城新开了一间妓馆，专畜**，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而且听说生意好得不得了。等等，少庄主，你该不会是想？”晋羽吃惊地张大了嘴。
沈夜白几不可察地一笑：“令某些人知难而退。”
一个月后，江湖中有人传言，他亲眼看到一个年轻男子在京城摘星楼中搂着好几个男娼说说笑笑，还放言自己是归云庄庄主沈夜白。
两个月后，许多人言之凿凿说自己见到摘星楼每日门窗洞开，一个青年披头散发，浑身上下仅着一袭白纱，与一众**追逐打闹，边跑边喊：“归云庄庄主沈夜白在此，看你们往哪里跑——”声音大得相隔几里都能听见。
三个月后，摘星楼上挂了一道巨大的横幅，上书“归云庄庄主沈夜白包下此楼，谢绝迎客”，字体大得站在两条街开外都能看见。
自此，整个武林几乎无人不晓沈夜白是个断袖。
那日，沈夜白跟往常一样在摘星楼内饮酒作乐，忽见晋羽走了进来，抬头向他使了个眼色，当即挥了挥手，摒退左右。
待到屋内其他人都走光了，晋羽这才上前，附在沈夜白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沈夜白听了，正举到嘴边的酒杯微微一滞，随即嘴角轻扬：“逃婚？倒是跟我料想的有些不同。本以为浔陌会直接取消婚约，看来在拒婚一事上，我与这浔姑娘倒有些投契。不过这样也好，反正我已经装累了。”
晋羽问道：“少庄主，既然目的已经达成，我们是不是即刻启程回庄？”
“不急，听闻近日有人看见毒医谷千秋在周城出没，我们先去那看看。”沈夜白说完，一气喝光了杯中的残酒，将酒杯缓缓置于案上。
第3章 沈君夜白[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