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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刚初长的玫瑰。
      鲜??纸垦蕖
      不过不能开口,她那张嘴一张,一口咬下去就开始诡辩,能把白的变成黑的,黑的变成白的,末了还能反咬人一口,实在是厉害。
      训斥她又委屈,纵容她又嚣张,字帖不抄,讲学不听,还喜欢削他种的竹子玩,把千古山好端端的绿意削的乱七八糟,一片狼藉。
      打不得,骂不得,张牙舞爪的很,这副样子合该给他摊上。
      头更疼了。
      他揉了揉穴位,姜洛给他沏了盏热茶,就坐在他身边给他捶肩,边捶边关切道:“先生昨晚是没睡好吗,怎么又犯头疾了?”
      夙舒许她近身,只因她是一具没有半分活人气息的傀儡,不会引得他体内的火毒发作,火毒是多次涅??后的后遗病症,一时寒凉如冰,一时灼热似火。
      眼下有些热,迥异于火毒的热度,是一种绵绵暖意。
      略微有些不自然,但他没有阻止她的靠近,放下手道:“你又有何事。”
      姜洛略微心虚的放下来手,一双黑眸左右转了转,闭了眼就像豁出去一样:“先生,我不小心把你后院那片金什么碧竹给弄没了。”
      没了。
      金镶碧竹,竹叶翠绿高挺,竹竿密实而又有纵横条纹,一直是竹中佳品,被他用来做了把戒尺,戒尺上面的折痕倒是没有几条,竹林反而是先遭了殃。
      夙舒板着脸,慢慢了抽了仅存的金镶碧竹戒尺,作势要打她。
      她立马一指裙角上还在荡秋千的骨头,把锅往它头上扣:“主要是它干的,一下子它用力过猛,卷起罡风,就把你那片竹林给刮平了,你要打也先打它。”
      骨头:“咔咔?”
      无辜又软糯的声音,倒是跟它主人一个德行。
      夙舒先生放下戒尺,颇感头疼又疲乏,一指旁边书案上放着的字帖:“去练字吧。”
      哪怕姜洛是具傀儡,他也忍不住想教好她,教她习字,教她术法,教她所有她感兴趣的。
      好像他们真的是先生和弟子一样。
      “先生,你昨晚抄的字帖太多啦,都好几十页。”姜洛抱怨的声音响起,她抓着那只山河笔,胡乱在砚台上唰了唰,埋头提笔开始抄写。
      虽是抱怨,但也知道弄坏了他的竹林,也还算听话。
      要是一直这么听话就好了。
      夙舒又清醒的意识到,这是奢望,对于她的奢望,也是对于自己的奢望。
      他慢慢的提着茶盖,鼻尖闻着的是她沏好的茶香,味香盈,芳馨淡爽。傀儡不会有味觉,不会有痛觉,这他再清楚不过,可姜洛却能把火候把握得这么好。
      显然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人虽顽劣,但她身上有别人没有的味道,那是一种十九州少有的人情味。
      茶水顺着喉咙淌下,滋润肺腑,蔓延到四肢百骸,是一派熨帖和舒适。喝了两口他便放下茶盏,抬头看向书案。
      傀儡很爱睡觉吗。
      她又睡着了,好像经常能够看见她睡觉,讲学睡完练字也睡,每次都要他拿戒尺敲她脑袋才会醒来。
      但这次他不想叫醒她。
      夙舒慢慢靠近她,呼吸无端的开始放轻。姜洛一只手枕在脑袋上,偏头侧着睡熟了,几线朦胧的暗光透过她纤长而又卷翘的睫毛,落在了眼睑上。
      连那婆娑红唇都染上了几分诱人的色泽。
      他搭下眼帘,抬手抚了抚她柔软的乌发,她没醒过来,这么一副依赖和亲昵样子,就像是一只收了爪子趴在自家书案上小憩的奶猫。
      心跳无端加快,向来满腹经纶,拥有一身智计韬略的他,竟然感受到了恍惚,奇怪的感觉,想让她再亲昵一点。
      夙舒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心,可随之而来的,是苦涩和悲哀在口中化开。
      他慢慢放了手,太早又太晚了,他太早,她太晚。之间隔阂的是一辈子又一辈子的纠葛和仇恨,注定不能跨越。
      注定的死亡,命定的结局。
      他亲手把自己谋划成一个死人,或许他本就在几千年前那场大火内早就该死掉了,活下来的不过只是为了复仇而殚精竭虑的亡徒而已。
      那日的雷声很大,他咽了丹药便去下最后一步棋,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棋。
      该收尾了。
      夙舒看到了泡在血池的姜洛,她沾了血更像一朵玫瑰,可他自己插在花瓶里的玫瑰早已枯槁,养不活的。
      她很痛苦,血丝牵扯在她的窍穴上,如画的眉蹙紧,一直紧咬着贝齿。
      他也听到自己的声音,麻木而又漠然的在做一个控棋手,听到真相的姜洛那双墨汁的眸子没有一点对他的嫉恨,或许她根本就不在乎。
      她在乎的只有他造就的那只魔。
      夙舒纹丝不动的站着,看着她被那只魔抱着,红衣和白衣沾着血色交融,是那么多难舍难分,电光闪烁间,照着他们的影子,就像是才子佳人的花灯投影。
      原来闻着她身上的那缕幽幽的冷香,是她身边那只魔的。
      魔气侵蚀油尽灯枯,他倒仰了下来,偏头看着自己的手腕上的那一道血线。
      这是他年幼时就背负的痛楚,挖出尘封的回忆是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
      可在走马观灯的最后,脑海种种皆是她。
      “先生先生,我给你剥松子好不好。”
      “先生先生,给您沏茶。”
      “先生,这书太难了,你可不可以给我翻译翻译啊。”
      “先生,你别生气,生气不好看。”
      “先生,你真好。”
      ...
      “乖些,听话些。”
      闭上眼,他再也找不到他幼年时所执着的那颗最大的梧桐子了。

番外篇 夙舒先生[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