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这时候的十九州灵山遍布,灵气浮动朦胧氤氲,云雾缭绕弥漫,美的就像一副极其清晰的画卷,仿若人间仙境。
小夙舒眼底的神光,前所未有的明亮,带着向往般的问他老爹:“爹啊爹啊,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学完先生所教,以后自由自在再也不用读书啊。”
他老爹打了个响鼻,客观平静的叙述:“就你这样?连字都写不好,还经常逃堂,你下辈子做梦想想吧。”
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客气。
小夙舒的那点小自尊一下子就被打击到了,他愤愤还击:“今晚我和我娘睡,你打地铺!”
他老爹那张金灿灿的凤凰脸啊,一下子发青发绿,吼道:“臭小子,你说什么!”
他现在巨想一爪子踹到臭小子脸上,好树立一下自己为人父的威严。
老是被威胁,实在太可恨了。
小夙舒抱着脑袋:“你敢揍我我就告状,告状告状告状....”
“……?”
这招虽然屡试不爽,但他老爹憋了一口恶气总要出出的,直接晃了晃尖喙,把小夙舒晃的晕乎乎的。
正在俩父子互掐的时候,千古山到了。
群峰环抱的宫殿在日暮余晖的光影里,熠熠发光,宫殿正中心环绕着一口灵泉,灵气飘动沁人心脾,这是他们凤凰族最核心的地方。
此时有一只白鹤低着长长细细的颈在汲水,它有洒落的形态。优雅,飘逸又极其具有灵性化。
“吨吨吨——”吸了一大口灵泉之后。
它仰着脖子,小眼睛看到了从天际飞过来的父子二人,直接“噗”的一声,水从它的鼻腔喷射而出。
“咯咯咯——”颤抖着脖子,一扭一扭的笑出了鹅叫。
它已经修炼成精,拥有夸张的动作和表情,是这千古山的一方守护兽。此刻手舞足蹈拍着翅膀幸灾乐祸道:“呀呀呀,我们的小殿下出逃又被逮了。”
宫殿外来来去去,皆是奴仆侍女,看着父子二人,行了个标准的礼仪:“王上,殿下。”
金凤凰把小夙舒放下后,翅膀一抖,漫天金翎羽收拢,化作人身。
英武神勇的男子气概喷薄而出,他向鹤姥尊敬的点了点头,一只手毫不留情的揪着小夙舒的后脖颈,把这只丁大的小凤凰给拎着走。
小夙舒虽然很想咬他爹两口,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小小的年纪却也懂得要面子,遂把头低低的。
一言不发,直到他爹把他甩给教习先生,在他老爹刚迈出门的那一刻,小夙舒提起小短腿直接一脚踹了踹门,踹的“duang”一声闷响。
他老爹听到声音,看他不爽折回揍了他一顿,小夙舒被揍的呜哇呜哇的,最后他老爹当天晚上打了个地铺。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如流水般的过着。
小夙舒每天的日常就是和他的老爹斗智斗勇,然后在亲娘那里参他一本,他有个很温柔很溺爱他的娘亲,还有个嗯...很狂野很凶残的爹。
这种平淡的日子很美好,也很短暂。
持续到天地平衡被打破,充裕的灵气变得干涸,千古山的灵泉消失殆尽。
天道似乎格外偏宠人修一点,妖修生存的地方遭受着极大的考验,也慢慢随着时日的流逝,修行受到阻碍,甚至一落千丈。
可想而知,人修是不会放过他们的,因为他们是最好的契约对象,也是最好的战斗工具。
一经胁迫契约,凤凰一族就要遭受惨无人道的蹂躏和侮辱性的奴隶,这对于高傲的凤凰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不过你永远不要去低估人性,它有着极其丑陋和阴暗的一面。他们能够抛弃最初的盟约,撕掉了最初伪善的脸面,就像猛兽一样,吞噬着一切,且不再吐出。
这日的阳光很烫。
像一锅煮沸的开水淋在小夙舒的身上,他捧着皱皱的被晒的蔫蔫的梧桐子,舔了舔起皮的嘴唇,望向旁边忧心忡忡的鹤姥:“我好渴啊。”
鹤姥也很渴,它翅膀拖着脖颈,丧失了往日的灵动:“小殿下,忍忍吧。王很快就会回来来。”
最近千古山水源极度匮乏,不落一滴雨,地底的地下水源彻底消失,好似一夜蒸发了一般。原本长在这一片的梧桐树早已萎缩成树干了,光秃秃的枝干看着颇为荒凉。
“噢。”小夙舒倒也不闹,他啃了啃手里的梧桐子,酸酸的涩涩的有点磨嗓子。
突然一声绝望而激愤的鸣叫回响在千古山。
小夙舒手里的梧桐子一下子就掉下来了,两行湿漉漉的泪水从脸上滑落。
他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这是报着哀丧的悲鸣。
王,败了。
鹤姥痛楚的拿翅膀抱着长颈,原本飘逸的身躯现在佝偻着缩成一团,它在无声的恸哭,压抑着悲伤,缓缓的拿翅膀尖擦擦泪水。
过了好一会儿。
它慢慢拾掇好心情,眼下当务之急就要先按照王的指示安顿好小殿下,只是一扭头,小夙舒早已不见了。它急得伸着脖子大喊:“小殿下!小殿下!”
…
小夙舒疯狂的往前跑着,全然感受不到肌肤被炙烤着针戳般的痛楚。
他清清楚楚的听着那慷慨激昂的声音,他的族人们发出最后一声,那震颤云霄,响彻千古山的最后一声。
“我们宁肯追求自由,也不要受你们卑鄙人修的契约,做你们的奴仆!”
一声声孤鸣回旋在莽莽的大火之下,漫天翎羽遮天蔽日般落下,化成让人潸然泪下的回音。
小夙舒跑的没有力气了,他双手压在地板上面,狠狠的摔在地上。
几乎赤红着双眼看向宫殿上燃起的熊熊大火,火海满天横流,疯狂的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张牙舞爪,烧的宫殿烟雾弥漫。
这是他们凤凰族的最后的一簇火,也是他们族群最后的抵抗。
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的几百族人全都赴死在这场烈火之下。
而他,连他们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小夙舒绝望的趴在地上,他的眼里除了火光,再无任何光亮。
“快看,这有一个!”一个人修发现了他,因为过度的贪婪和欲望在人修充满沟壑的脸上堆积出深而凶狠的纹路。
人修朝着同伴一挥手,“快快快,这是个小的,契约不了的话,咱们抓他回去炼丹!”他的同伴们闻声赶来,瞬间饿虎扑食般的包围在小夙舒身旁,好似在打量着已经到手的一块肥肉。
小夙舒颤抖着身躯,捏紧拳头,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
不过只是一个幼小的凤凰而已,再凶又能够做得了什么。
人修们不甚在意,甩着缚网,就要抓住他。
这时一声高亢的鸣叫响起,夹杂着无边的愤怒。鹤姥扑朔着翅膀就抓住小夙舒的肩膀叼在鸟喙上一掠而过。
人修们被这声鸣叫叫得痛苦的捂着头,意识跟着模糊起来,叫人难以忍受的恶心和眩晕之感让他们暂时失去了动作。
过了几个呼吸,一个修为高些的人修反应过来,率先发出指令:“追!”
鹤姥抓着小夙舒如同夺命般的狂飞,身后跟着如同吸血的蚂蝗一般穷追不舍的人修。
它的鹤身已经中了好几箭,绽开了一朵一朵的赤色的花朵。
最后半个鹤身如同从血泊里拉出来一般,充满了狰狞和血腥。
血迹从它的鹤足流淌在小夙舒先生的头上,小夙舒感受到了逝去,这是对他多么沉重的打击啊,短短一天已经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他不想连看着他长大的鹤姥也失去。
他哭的泣不成声:“鹤姥,你放了我,你走。”
傻孩子。
鹤姥在极度的疼痛和难言的痛苦下仍吊着一口气,几乎是拼着这一口气继续飞驰而去,最后为了小夙舒争取到了一点时间,坠落在一座山脚下,瀑布旁。
它再也没有任何力气了,糊满血迹滚满尘埃的翅膀张开,把身下护的紧紧的小夙舒放开。
小夙舒仓惶的紧紧抱紧了它的脖子,就像攥着最后一丝温暖。
可是这最后一丝温暖他也注定要失去。
鹤姥鸟喙上叼着一柄匕首,边刃面光如寒潭。偏着脖子狠心的在他的手腕上划了一道血线,霎时间血流如注。
“啊啊啊!”
小夙舒痛的捂住了手腕,表情扭曲冷汗直冒。
鹤姥衔着一串佛珠直接套在他手腕上,它看着从他指缝中流出的血迹悲哀道:“小殿下,你听着,忘掉这一切,活下去,掩埋身份活下去。”
佛珠溢出的檀香香息宛如万千佛莲炸开,笼罩在了小夙舒身上,也隐藏了他那一身妖气。
这是封印,也是新生。
“不要,鹤姥...”小夙舒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心疼如刀绞,泪水滚满了脸。
鹤姥带着深深的不舍,蹭了蹭他血迹斑斑的小脸,这是一双决绝的眼眸,诉说着最后的离别,它把重新叼了匕首递给了他。
“抓好了。”
“鹤姥,我不要走!”小夙舒反抗。
可却无济于事,小夙舒被它叼着甩到不远处的瀑流里,被湍急的水流冲的直接消失不见。
鹤姥再度望了一眼后,它的泪水也抑制不住好似一下子要流干了一般,冲到鸟喙上,再一滴一滴含着血水,滴进泥里。
鹤姥死了,小夙舒活了下来。
千古山所有的族人死了,死了好久好久,一把大火烧的干干净净,再被漫天的积雪匆匆掩盖,一切悲欢离合都被掩埋在地底,永远不见天日。
时间的洪流穿过,可以卷走一切,可却卷不走这些已经发生过的过往。
深邃的眸子,含着无言的哀戚。
夙舒先生执着匕首,痛苦如同他周身浓稠的黑暗,几乎要将他吞没。
匕首贴着碑壁划着,刻着一个个名姓。仿佛要戳开那坚硬的外壳,露出血淋淋的真相,将一切灰暗的过往展露在他人面前。
好几千年了,他都没有给他的族人做一个真正的墓碑。
千般仇,万般恨。
忘得掉吗?
第81章 过往风霜成刻刀[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