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可怜人,乱世如麻,家破人亡只在朝夕之间,这种事赵殿元见得太多,他知道这女孩的结局,勉力坚持几天,最终无非流落风尘,可自己又能救得了谁呢。
赵殿元把伞递给女孩,又拿出自己的晚饭,荷叶包着的粢饭团,他似乎觉得这样做还不够,右手揣进兜里,计算着饭钱和车费,最终还是掏出全部钞票和铜元,全都放在女孩手里。
做完这些,赵殿元头也不回的进门上楼,阁楼空间逼仄不堪,却能遮风挡雨,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每隔一会就从老虎窗探头出去查看,看到第六次的时候,女孩的身影终于不在了,赵殿元的心却悬了起来。
雨又开始下,沙沙的雨点敲击着窗户,一股寒风灌进来,赵殿元去关窗的时候,不经意又看到门洞下的纤细身影,她还在。
这回赵殿元不再纠结,匆匆下楼,来到女孩面前说:“不嫌弃的话,到我这里凑合一下。”
女孩不语,赵殿元也觉得自己太唐突了,讪笑一声,往回走的时候却发现女孩默默跟了进来。
长乐里一共七十七个门牌号,赵殿元住二十九号,这是一幢靠总弄的石库门房子,双开间两层带阁楼,原本设计为一家一户的住宅,现在却住了十户人家,天井加了顶,灶披间,亭子间,晒台都住着人,房主还将天花板降低,在一楼天花板和二楼地板之间生生造出一个二层阁,总之每一寸空间都不舍得浪费,上楼的木梯陡峭狭窄,连整个脚面都安置不下,只能侧着身子弓着腰,抓着栏杆如同登山一般攀爬上去,楼梯吱吱呀呀作响,多一个人上楼,响动就不一样,何况他从未带过女性回家,赵殿元心思复杂,揣测着明天邻居们的反应。
阁楼两头低中间高,有一扇朝南的老虎窗,与别家相比,一个人住半个阁楼实属奢靡,赵殿元点上蜡烛,让女孩坐在自己的床上,说是床,其实只是一块木板,单薄的被褥还算干净,枕头下压着赵殿元的工装裤子,上班需要保持仪容,笔直的裤线只能靠枕头压出来,女孩坐在床上,坐姿很端庄,看得出家教良好。
“侬……你叫什么名字?”赵殿元的上海话说的不太好,但他能说北平官话,汉口话和南京官话,他不晓得这女孩是不是本地人,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语言。
“我叫蔻蔻,杨蔻蔻。”女孩回答道,声音很低,好像受了惊的小鸟。
“家里遭了难了?”赵殿元知道战争爆发之后,大量住在宝山闸北南市的百姓涌入租界,家破人亡的多了去了,这简直是一定的。
女孩眼圈红了,默默点了点头,她很羞怯,不愿意多说话。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和尴尬,孤男寡女共居一室有伤风化,可除了这方寸之地,又能上哪儿找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呢,热水瓶还剩了些温水,赵殿元打了水洗脸,脱了外套外裤躺下,吹熄了蜡烛,盖上薄被,脸朝内。
黑暗中,鼾声喘息声便溺声透过薄如纸的墙壁传过来,人就像住在蜂巢中的一只蜜蜂,任何秘密都暴露在外,毫无隐私可言,楼下的两口子半夜拌嘴,住亭子间的文化人用被子捂住嘴发出的咳嗽声,都像在耳边一般。
杨蔻蔻继续在黑暗中枯坐,寒风呜呜怪叫着,吹透单薄的墙壁,从老虎窗的缝隙灌进来,地板上满是污渍,偶尔还有老鼠肆无忌惮的窜过,阁楼上唯一安全温暖的地方就是那张床。
终于,杨蔻蔻下定了决定,蹑手蹑脚过来,和衣躺在床的边沿,如同那只赵殿元收留过的野猫一般,小心翼翼的,看人眼色的蜷缩起来,她太冷了,冷到不顾少女的矜持。
赵殿元根本没睡着,此刻他不敢动,就怕稍微一动杨蔻蔻便像受惊的野猫一样逃走,他身侧仿佛躺了一尊冰雕,寒气蔓延过来,被子也在一点点的移动,杨蔻蔻在悄悄扯被子,她扯的速度很慢,动作很轻柔。
木板床因为轻微的动作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杨蔻蔻停顿下来,不敢再扯,两个人都纹丝不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殿元忍不住了,翻了个身,将被子分过去一大半,不小心碰触到杨蔻蔻的身体,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僵硬和寒冷。
两个人距离如此之近,杨蔻蔻的发丝都扫到赵殿元脸上,一股幽香淡淡袭来。
作者有话说:
开坑,大家多多支持,这是一个三十万字以内的小说,出版来说算是长篇了,但对网文来说属于短篇,所以我不敢写的太快,还没开春写完了大家岂不是就没得看了,总之尽量兼顾质量和速度。能看到这些话的人们,感谢!
第1章 体香[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