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在篝火边脱下棉裤,结果瞠目结舌地发现这个士兵两腿从膝盖以下都已经冻成了青黑色,两个脚掌完全坏死了,十根脚趾头已经脱落。队伍里那些走路“动作很奇怪”的士兵实际上都冻伤了腿脚,大部分人冻掉了脚趾头,必须进行截肢手术。人体某组织被冻伤时会失去知觉,继而坏死,这些士兵被严重地冻伤了腿脚,但他们自己并不很清楚,所以他们仍然顽强地拖着已经部分失去知觉的两腿,继续前进行军。
除了严寒,还有杀机四伏的地形。部队行军时,眼前看似白茫茫的都是雪地,实际上积雪下面不一定是土地,可能是溪河湖泊,可能是山坳、山涧甚至是悬崖。部队在经过一片山岭时,走在廖耀湘身边的副旅长刘耀寰看着漫山遍野的银装素裹,随口吟了几句古诗:“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话音未落,刘耀寰脚下一滑,他站着的那一片积雪轰然倒塌,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落了下去,他站着的地方其实是一个悬崖边,只不过积满了雪层,积雪下面是一个雪谷山涧。廖耀湘根本来不及拉住刘耀寰,眼睁睁地看着刘耀寰轻飘飘地没入进了犹如怪兽巨口的雪谷里,随即又引起了连锁反应,悬崖边的巨量积雪轰然而落,形成了一场雪崩,足有四百多个官兵纷纷扬扬地坠入雪谷里。这些中国军人在远离家乡的荒无人烟的地方,坠入深不见底的雪谷里,摔得粉身碎骨,滚烫的热血和残破的、冒着热气的肢体在寒风低温中瞬间被冻成了惨不忍睹的、红色的尸骸冰雕,继而被积雪永远地掩埋,永远地长眠在这个遥远的苦寒之地。
廖耀湘和很多官兵都忍不住热泪盈眶,但他们的热泪迅速在眼睛里冻成了冰晶。
为了抓紧时间,部队的行军是这样的:数百人甚至上千人抓着一根绳子,队伍里一些官兵困得眼皮打架、累得浑身无力,于是迷迷糊糊地抓着绳子,在前面同伴的牵引下机械地迈着步子,踉踉跄跄地前进着。
“往后传!不要睡着!快步前进!”
“往后传!休息一小时,互相监督,不能睡得太沉!会冻死的!”
“往后传!前面是冰湖,不要踩破冰面!”
“往后传!马上要翻越一座山了,注意悬崖!”
“往后传!距离预定终点还有三十公里,不许再点火做饭取暖!容易暴露!”
队伍里的官兵们由前向后地大声传着话,在冰天雪地间艰难但坚定地前进着。
足足跋涉了四天四夜,付出一千七百多人伤亡的代价后,第74师的迂回部队终于走完征途,成功地出现在了进攻伊城的苏军的侧后方。在森林里行军的官兵们都已经知道,目标就在不远的地方了,因为他们看到远处地平线处闪电阵阵、雷霆隆隆,那是苏军的炮群阵地在向伊城进行炮击。苏军万万没有想到,一支南京军居然在他们侧翼绕了近两百公里的路程,神兵天降般地迂回到了他们的后方。
“要是功亏一篑,又怎么对得起死在路上的那些兄弟!”廖耀湘再度潸然泪下,眼泪再度冻成了冰晶。
齐学启立刻命令全军就地休息,同时派侦察兵部队进行侦察,用了十几个小时的时间,侦察兵们弄清楚了苏军炮群阵地的大致位置,共有十几处,但非常集中,集中在两个平地上,相隔几公里。苏军把这么多大炮都集中起来,并不是犯低级错误,而是眼下正当暴风雪天气,南京军的轰炸机无法轰炸,另外,苏军大炮都用铁路运来的,整个西伯利亚几乎都是无人区,除了西伯利亚铁路干线和衍生的极少数的分叉铁路和辐射公路,西伯利亚95%以上的地方都没有被交通网覆盖,没有路,沉重无比的大炮自然没法运输,苏军把大炮从火车上运下来,肯定没办法拉到太远的地方,所以苏军炮群阵地就设立在铁路干线的南北两边,非常的集中。
完成休息和侦察后,齐学启下达了憋在胸口里几乎要爆发出的命令:“全体进攻!”
震天的汉语喊杀声响彻在苏军侧后方的暴风雪里,官兵们愤怒地大吼着,全速奔跑着,舍生忘死地对苏军炮群阵地发动了这场厚积薄发的攻击。苏军的炮群阵地上,正挥汗如雨地操控大炮的苏军炮兵们和保护炮兵阵地的苏军步兵们难以置信地看到不远处的林海雪原里冲出来大批乘坐在雪橇上由驮畜拖曳着、飞驰如梭地发动进攻的中国军人。
“中国人!”苏军无不大惊失色。
“杀!”伴随着汉语喊杀声的是冰雹般劈头盖脑的步兵炮弹和迫击炮弹,一波波炮弹呼啸到苏军炮群阵地上,霎那间电闪雷鸣、天崩地裂,苏军火炮边堆放着的炮弹纷纷被引爆,霹雳般的大爆炸中,烈火犹如火山喷发般不断拔地而起,火炮周围的苏军炮兵要么粉身碎骨要么血肉横飞,一尊尊沉重的大炮在剧烈的大爆炸中化为废铁零件。连绵不断的爆炸火球中,苏军火炮和苏军炮兵的碎片一起漫天横飞。
这是一场痛快淋漓的战斗,由于苏军兵力吃紧,加上几乎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南京军会出现后方的炮群阵地上,因此护卫炮群的步兵比操控火炮的炮兵还要少。腥风血雨顷刻间在暴风雪中团团绽放,乘坐雪橇的南京军官兵们在雪原上如履平地、风驰电掣,转眼间已经杀到苏军炮群跟前,官兵们大吼着,飞蝗闪电般的子弹杀得苏军血水四溅,手榴弹横飞乱舞,引爆了一门又一门苏军大炮。战斗几乎是一边倒,惊慌失措的苏军步兵们勉强抵抗,炮兵们则抛弃火炮、四散奔逃,因为沉重的大炮陷在雪地里根本就带不走。杀得热血沸腾的南京军官兵们惊喜万分地发现,苏军炮兵基本上没有日军炮兵那种末日到来时疯狂破坏大炮的“坏毛病”,大批苏军火炮被苏军炮兵仍在原地,完好无缺地被南京军缴获了。齐学启欣喜若狂,他急忙组织队伍里的炮兵们操控苏军火炮,同时用无线电联系上伊城的邱清泉,询问攻城的苏军的坐标位置。伊城战场上,原先一波波苏军炮弹掠过苏军头顶,飞到守城南京军的头上,接着,炮火停歇了一阵子,最后,炮火再度染红半边天,从苏军炮群阵地上轰出来的炮弹雨纷纷落在了攻城的苏军的头上。在自家炮弹的爆炸中,攻城苏军被炸得狼奔豕突、抱头鼠窜。
“没想到缴获到这么多大炮!”齐学启、廖耀湘、贺光谦等军官都心花怒放,被他们缴获的苏军火炮超过四百门,过半都是大口径重炮。南京军一直在过穷日子,一直苦于炮火不足,一下子缴获到这么多大炮,让齐学启等军官都舍不得下令炸毁,毕竟在缴获到大炮的同时还缴获到了大批炮弹,加上伊城战场上的兄弟部队需要炮火援助,所以齐学启下令分出一半多兵力保护这些大炮,同时带着剩余兵力进攻苏军的第二个炮群阵地。
突击部队继续奋勇冲杀,但在这同时,侦察兵向齐学启汇报一个紧急军情:苏军一个骑兵师正在赶来,不下五千骑兵。
齐学启心头一惊,他迅速在心里算了一笔账:部队此时的可战之兵还有约八千,已有五千在保护到手了的苏军第一个炮群阵地,此时自己带着三千多官兵进攻苏军第二个炮群阵地,很显然,这是兵分多处,陷入很大不利中。齐学启此时共有两个选择:一是让部队立刻炸毁已经缴获到手的那几百门大炮,然后合兵一处,攻击苏军第二个炮群阵地,同时,兵员集中在一起,也可以展开最大力度的防御;二是维持行动不变。很显然,第一个方案最稳妥,第二个方案很有危险性。齐学启犹豫了一下,他实在舍不得炸毁那些宝贵的大炮,毕竟伊城战场上的兄弟部队还需要那些苏军大炮的火力增援,因此他咬牙下定决心,采取第二个方案。
苏军第一个炮群阵地上发生的事情重演在了苏军第二个炮群阵地上,杀过来的南京军官兵们以破釜沉舟之势攻杀着苏军的炮兵和保护炮群阵地的苏军步兵,同时用炮弹、手榴弹、炸药包疯狂摧毁苏军的火炮。看着苏军第二个炮群阵地上遍地火海、雷霆滚滚,数以百计的大炮被炸成废铁残骸,齐学启心如刀绞,他恨不得把这些本来可以缴获到手并且为己所用的苏军大炮都带回去,但他实在做不到,因为兵力吃紧,确实无法保护好并继续使用这些火炮。
摧毁掉苏军第二个炮群阵地时,齐学启带着官兵们正准备返回苏军第一个炮群阵地时,大批的苏军骑兵从林海雪原里杀出来。第74骑兵旅旅长贺光谦看到这些怪叫着杀来的苏军骑兵人人穿着黑色的披风,手持一种类似日本武士刀的弧形马刀,顿时吃了一惊:“哥萨克!”
杀来的苏军骑兵师是一支哥萨克骑兵部队,足有五六千,几万只马蹄踏得雪地间飞雪滚滚、冰屑如雾。
“杀!”齐学启和贺光谦一起怒吼着下令进攻。被强敌吓退绝不是南京军的作风。
遍地的苏军火炮残骸和苏军炮兵步兵的尸骸间,三千余南京军与近两倍于他们的苏军骑兵展开了硬碰硬的恶战。哥萨克骑兵无疑是骁勇凶悍的,但南京军官兵们火力强大,毕竟此时已经是骑兵走向没落的年代,因此战场上的局势并不是南京军一边倒地被哥萨克骑兵屠杀,怒吼声、怪叫声、马蹄声、扫射声、爆炸声中,焦土上立刻血雾如云,大批哥萨克骑兵被南京军射杀得人仰马翻,同时南京军也一丛接一丛地被哥萨克骑兵用马枪射杀甚至用马刀砍得身首异处、血溅三尺。血战了半个多小时,南京军伤亡过半,哥萨克骑兵同样死伤大半,贺光谦在混战中因为战马中弹而落马,继而被一个哥萨克骑兵的战马踩中头部导致颅骨破碎而阵亡,齐学启在指挥部队反击时被一个垂死的哥萨克骑兵一刀砍中腹部,顷刻间肚破肠流,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伤口血如泉涌,但鲜血很快结冰,使得他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当场死亡。因为剧痛和寒冷而保持清醒的齐学启发现自己正被几个哥萨克骑兵拖曳着,对方通过齐学启领章军衔,知道他是高级军官,因此想活捉他。浑身几乎没有一点力气的齐学启动了动双手,发现手枪已经被对方拿走,他犹如回光返照般地伸出右手,摸索向自己腹部的那个巨大伤口。
拖曳齐学启的几个哥萨克骑兵惊恐万状地发现:这个中国军人居然用手抠破腹部伤口的鲜血冰块,然后伸手通过伤口探进了鲜血汩汩的腹腔里。
齐学启使出最后力气一把拖出自己的肠子和连着肠子的胃囊、肝脏,自杀殉国。
在付出包括齐学启、贺光谦、刘耀寰这三位高级军官在内的超过五千人的伤亡代价后,第74师的迂回突袭部队成功摧毁掉了伊城战场上苏军大部分的火炮。
第446节 遍地狼烟 6[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