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认真生活的女人,既然是过年,那当然不能马虎对待。该置办的当然要置办,还要一年比一年好。年,可不能稀里糊涂地过。过年,就是闯过去一个关卡,更该有目标,有遐想。她从不认为,一个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可以敷衍自己的生活,穿着邋遢,随随便便,倚老卖老。总之一句话,只要天不塌地不陷,只要还不死,那还不得提起精神,将日子丰丰富富地过?
所以,单说包包子这一项,她今年的包子就比往年做得更加筋道,掰开雪白雪白的面皮儿,里面不是金针笋干猪肉馅的咸包子,就是猪油豆沙馅的甜包子,还预备了芝麻白糖的包子。她还自创鱼肉馅儿的包子,还有豆腐皮包子,鸡蛋皮包子,都是一样的好吃。白马渡人大年三十儿有吃馄饨和红烧鱼的风俗,青杏于这一天早早起床,打扫庭院,洗锅涮锅,预备葱姜白酒,各色调料,哦,她要做喷香喷香的红烧河豚鱼,一为祭祀祖宗,一为纪念潮生。做完红烧河豚鱼,再包刀鱼馅儿的馄饨。一切都收拾好了,她叫槐果把杨叔贵和杨红星父子请来,凑合吃一顿饭,商议红星和槐果婚姻的事情。这一年年关,红星的奶奶下世了,按风俗,这两年之中,杨家是不能够办红事的。青杏遵循风俗,不结婚,可以先订婚,把该置办的提前置办下。
到了黄昏时分,青杏这才和槐果两个人手提竹篮,去江边祭奠。江口的风不冷,甚至还有点儿和煦。大雪过后,天气骤然变暖,气温上升十几度。青杏呆呆地坐了一会,年纪上来了后,有事没事,她总爱出神。看着娘闭着嘴巴不说话,槐果也在一旁默默地不开口。
青杏不知道,槐果在她爹爹遇难后,为了寻找属于父亲的气息,去过潮生年轻时候的学堂故所,去过沈家的酱园旧址,更是在润城的大街小巷上踯躅穿行。她甚至去过关押过爹爹二十几年的大丰监狱。看着锈迹斑斑的铁门,槐果不生畏惧,反有亲近之感。那么长的时间,爹爹便是在里头劳作,受役,学习。在真正失去一个人的时候,那份欲求不得的痛悔之情,才会如排山倒海的洪水,一发不可遏制。槐果坚持认为,爹爹的死,自己负有责任。如果不是他眷顾自己,一手包办她的事,又哪里会去锡市?这段时间,她常常做梦,梦中的爹爹总是一脸和蔼慈祥,抚摸她的脸,叫她别想太多,一切都是命运。他失去生命,但是能得到女儿永恒的爱,还有什么不满足?醒来之后的槐果,回想梦中之事,更是哽咽难耐。
娘儿俩从江口离开时,没有径直回家,而是在饭馆停留了一会。经过一个秋冬的赶建,饭馆的外形已初步建成,余下的,只剩装修装裱,只需添置桌椅厨具,等等等等。青杏不着急。今年春天,至多仲春时节,在白马渡的野桃花儿纷纷落蕊结果的时候,饭馆也就开张了。
第81章 过年[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