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红星扳住她的肩膀。
村西头的野外,沟坎旁,草丛里,坡子下,生长着许多不知名的蓝色小花儿,微风吹来,空气中散播着甜润清洁的芳香。她家的院儿里,杨家圩的小道旁,也有这种蓝茵茵的花儿。记得爹对她说过,这花叫“羊歇得”,小羊儿最喜欢吃这种花的叶子。爹又说,这花怪着哩,哪怕根茎扯断了,也不需浇水,过上三天,就能长出新的根须,野火也烧不尽,所以蔓延得满坡满地都是。
她知道,爹爹是鼓励她,委委婉婉地拿花说事。她一个二十四岁的大姑娘如果还不懂,那就是个真傻子。这么些天,就近照顾她的,就是爹爹沈潮生。虽然大部分时间,这对父女几乎没啥言语,但毕竟同出一脉,彼此血脉相连,他们也讶异地发现许多事上有共同点。沈潮生虽然只有一只手,平日里除了继续磨炼厨艺之外,他也保有了一个爱好,那就是写毛笔字。没想到,女儿槐果也爱写毛笔字,兴致起时,摊开宣纸,抓上毛笔那么写上几笔,还蛮像那么回事。沈潮生对此很激动,槐果就告诉他,她还会画画,春来画竹兰,冬来画松梅。她特地加了一句,语气不无得意,完全都是天分,自学成才。
看着爹爹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槐果还难得地笑了出声。这是愉悦的笑。恰好青杏回来,沈潮生赶紧告诉青杏,说,我们的女儿很棒啊,一个低调的不张扬的才女啊。青杏一看气氛如此融洽,也很高兴,说槐果骨子里有他的基因,兴许还有别的才艺,连她这个当娘的也都不知道呢。这三个月里,槐果是靠着家人的关心,一点一点从阴霾中走出来的。正是基于这种默默的鼓励,才能让她在面对杨红星的追求时,能够清醒地审视自己,审视优缺点,判断内心真正需要什么,进而选择接受还是拒绝。这对槐果来说是不容易的,毕竟她才从流产事件中走出来,即便走出了阴影,但仍旧没能甩掉拖拽的尾巴。夜里,时不时地想起来,还是冷汗涔涔。
现在,槐果的心里,也被这芳香氤氲的有点儿头晕。她没有拂掉杨红星抓住她肩臂的手。是的,她很需要这种支持的力量,多一个人,都给她朝前努力的决心。而这个人,恰恰她也不讨厌——岂止是不讨厌,简直可以说有七八分以上的好感。她安静了几分钟,看着那一株随风而逝的蒲公英,心生怜惜,因而鬼使神差地应了,真的朝杨红星点了点头。其实也不是鬼使神差,是她认为杨红星这个男人有种种可爱的优点,因而愿意给他,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不过,点头之后,她还是忧伤问一句,我毕竟不是一个清白的大姑娘,这个,你可得想好了。
这是重点。他们之间,必须得淌过这条河。不然,相处以后,许多事上都会有疙疙瘩瘩。杨红星叹了口气,他低声告诉槐果:“我不在乎的,我干啥要在乎这些?我只在乎你这个人。说真的,我都忘了这事。”他说的很质朴,这使槐果大为感动。然而,感动并非爱情,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在青杏的饭馆热火朝天地开建时,她的女儿槐果也正初尝爱情的青涩滋味。若干年后,槐果已经记不得,那天丈夫杨红星到底有没有背她过沟,或许是背着的,或许在她的坚持下,背了一段,又将她放下了。大白天儿的,万一撞上人,总是尴尬。总之,不管背没背,一想起这段往事,她的内心还是充溢着甜蜜。那个野沟子,在旧址上,后来被扩建成一个公园,但空气中不变的,依然是浓烈的“羊歇得”花香。
第77章 力量[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