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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她给林春池的剑诀少了一页,偏是那一页,叫林春池的剑有了一处缺损。
      而这一页,正是玉剑给武林正道留下的一个担保,担保她日后不会将剑尖指向自己人。
      无非是担心学有所成的昔日魔教少主,会干出为祸人间的恶事。
      这缺损唯有玉剑知晓,本也无碍,可眼下却成了最难的一道坎。
      林春池看了看呆坐在桌旁傻笑的师问。
      个中难处,还是不要叫她知道了。
      这一个月,师问果真听了林春池的话,再也没来过洗剑峰。
      越是临近约好的时间,林春池心里就愈发不安。
      她知道这是一个曾经发生过的故事,可现在她这个看客强硬地扭转了局面,是否会使故事的结局发生变化?
      可无论如何,即便是在异时空,即便她日后终有一天要离开这里,她也想让这里的‘林春池和‘师问有个好的结局。
      远走高飞相濡以沫也好,回到血魔教做个魔女也罢,她不想让师问死。
      永远都不要她的师姐,死在她面前。
      深夜,大雪纷飞。
      林春池收拾妥当,打起十二分精神溜出院子。
      洗剑峰随着玉剑一人的崛起而进入到前所未有的兴盛之势,昔日萧索的山头上已然住满了门下弟子,低矮的平房一路蔓延至山脚。
      那些平房内只偶有点燃烛火的,静谧的洗剑峰也未让林春池放松警惕,她从大块大块的雪林中小心翼翼地走过。
      竟是十分顺利地来到了洗剑大阵前。
      这阵法对外锋利无比,对内则要温和许多,林春池按照口诀将大阵解开一道口子。
      师问一席银氅立在松柏旁,长发单凭一根玉簪半拢,手中拎着个鼓鼓的小包袱。
      她瞧见蹑手蹑脚的林春池,素白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笑意,挺秀的鼻尖被风雪吹得泛红,多了几分人气。
      林春池没来由地也笑起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敢正视自己内心的悸动,雪花慢慢悠悠地在她们之间洒下,天地静美如画。
      如果能在这里和师文慢悠悠地过一辈子,好像也很值得期待。
      林春池想。
      她一步步走向师问。
      整个人宛若一根紧绷的弦,随时都有崩裂的可能性。
      终于,她还是在师问脸上看到了骤然冷冽下的神情,林春池脚下一滞,打了个冷战。
      视线之中,师文将包袱小心地挂在一旁的树枝上,伸手解下大氅的结,露出里头染血的长裙。
      她提剑走来,越来越快。
      血珠顺着衣角啪嗒嗒坠在地上,仿佛也坠在林春池的心上。
      “别去。”
      擦肩而过时,林春池近乎哀求地轻声说。
      “他们不会放过你,在此等我。”
      话音刚落,师问猛地提速,令人心惊的血雾咆哮着刺向前方。
      与此同时,从那黑压压的林中,几十道身影暴射而出,他们或长或幼,甚至林春池还看到了钱意坤和师南生的身影。
      他们俱是长衣带血,想必刚在血魔教历经过一番恶战。若非如此,血魔教不可能放他们出来助师问胡来。
      大概率上,血魔教持反对意见的,已经被师问清理干净了。
      林春池缓缓转身,看见了洗剑峰下一众白衣剑客。
      从她安然无恙从洗剑峰溜出来时她便有预感,可真的看到这一幕时,林春池还是生出深深的无力。
      没什么废话,也可能是说了但林春池没听见,两方人马以赴死之志悍然相撞。
      熟悉的剑光,熟悉的红衣九瓣莲。
      一切都未曾发生改变。
      林春池嘴角已然流出了血丝,可她还是顶着天地之间涌来的巨大压力,向着师问走了一小步。
      师问,回来。
      她想喊出口,可已没了力气。
      林春池扛不住那如影随形的束缚,砰得跪在地上,膝盖磕在尖利的石子上,疼痛很快便被寒意侵蚀,麻木起来。
      “师文...”
      她艰难地从稀薄的空气中挤出两个字,可一阵风都能将这声音盖住。
      前方的战场中,不断有人倒下,红白相间的景象令林春池产生了一瞬的眩晕。
      眼下终于只剩下玉剑与长发狂舞的师问立在雪中,林春池却透过眼中的水纹看见——
      师问身后,一个仙剑教弟子握紧了手中的剑。
      “师姐。”
      林春池的心底突然涌出巨大的悲恸,她紧紧盯着那道熟悉的背影,现实与梦幻交织在一起。
      蓝色牛仔裤与银色锦袍闪过。
      “嗒。”
      一道落锁的脆响自林春池体内传来。
      她生生从那窒息的压迫感下挣脱开来,霎时间身形变淡,破空声顿响。
      握剑的少年已然跃起,刀锋阔亮。
      尝试过以剑气出体阻止那刀落下,却发现她现在能够赶到已是耗费了全部心神。
      无奈,她抱住师文,想要给两人调换个方向。
      手臂用力,师问却一动也不动。
      刀刃进入人体的声音分毫不差地响起。
      林春池被一双冰凉的手接住,惶然抬起头,映入眼帘地是一张美到窒息的脸,幽黑的眸子含着笑。
      “少主想要投怀送抱么?”
      师问笑着问她,血沿着嘴角涌出来。
      林春池只觉得眼中的水纹太厚,厚得她近乎看不清师问的脸,只得眨了下眼睛,眼泪在她被风雪吹凉的脸颊上迸发出滚烫的温度。
      “你...”
      林春池想问她为何不动,一开口却哽住。
      师问深深地看着林春池,似要将她的脸刻进灵魂深处,再开口时声音轻了许多。
      “少主身子羸弱,哪能受得住?”
      林春池连忙摇头,想告诉师问她很厉害了,早就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魔教少主了。
      可只有几滴眼泪坠落进雪中,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师问轻轻叹息一声,抬起手指轻拂去那断了线的眼泪,将林春池揽进怀里,一如当初那个夜凉如水的房间内。
      第一次离开少主的小姑娘,难以抑制心底激荡的情感,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别哭。”
      师问的声音从她的颈窝处闷闷地传出来。
      “没事,有我。”
      林春池茫然地站着,任由师问那近乎要将她揉进身体内的手扶在肩上,又清晰地感知到那手臂一寸一寸地滑落。
      “师姐。”
      林春池无措地抱住那失去力气的身体,耳边呼啸的风声,洗剑大阵启动的嗡鸣,都在一瞬间消失。
      整个世界陡然降下帷幕一般漆黑,空余她一声声的轻语,可无论她如何唤,任她说遍了所有无情的话。
      师问却再也没有醒来。
      这就是命么?
      林春池感觉脑袋中一根弦,猝然断裂开来。
      从那近乎戏剧性的命定一指开始,她和师文在这个世界的结局便已写好了。
      她从一个满身骂名的魔道少主,一夕之间蜕变成清清白白的剑仙之女。
      师问从一个不问世事的小奴隶,变成了恶贯满盈的魔头。
      这个故事的创造者要从她身上拿走什么?又赋予什么?
      黑暗中,林春池无力地跪在地上,感觉脸颊上泛起了剧烈的灼烧感,可她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理会了。
      因为她想到了酆司。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刺痛,一间四四方方的密室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没有窗户没有光亮,只有无尽的怨气与阴寒。
      这段陡然出现的回忆,令林春池再次品尝到了窒息的味道。
      记忆里,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孩,日复一日地住在这不见光的密室中,旷荡的空间内,她仍觉得拥挤。
      因为她无时无刻不被怨气缠绕。
      于是在几年后的一天,一个高高瘦瘦的小女孩被带来,她们两个被安排在冰凉的玉床上,看着两股黑色雾气从一个黑底红纹的蛊坛中涌出。
      明黄的灯光下,她们两个,来到了这个古武世界。
      在这里,完成了身份的转换。
      故事虽然拙劣,但对付两个幼童绰绰有余。
      谁也不知道在那一笔带过的十一年里,两个孩子是如何在这里生存下来,又是如何彼此依偎将对方放在心底。
      他们只管把结局写好便可。
      林春池抱着师文了无生气的身体,想从这满溢的苦楚中喘口气,可心脏好像失去了跳动的能力,凭她如何弓起身子,都不能从这如潮的压抑中挣脱。
      她的师姐,又做错了什么呢?
      原来自始至终,他们害怕的都不是师文,而是那个被封存记忆的她。
      再一睁眼。
      林春池面前站着的却是年幼的师文。
      她依然穿着那初见时的单薄的白衣,瘦到凹陷的脸颊上却带着熟悉的笑容。
      “师姐。”
      林春池这才发现她也变成了那个‘少主的模样。
      “师妹可是哭了?”
      师文又大又亮的眸子里满是温和的笑意,一如那些个心生绝望的生死关头,绽放在师文脸上从容的笑意。
      “师姐,”林春池眼眶酸痛,她知道自己在哭,或许还哭得很丑,但她只是紧紧握着师文的手,说不出话来。
      “没事了,一场梦罢了。”
      师文给她擦眼泪,手指微颤。
      风蒙寨。
      由相关部门前来布置的现场,寨中居民已经醒来,并被告知发现了文物,先去外头等待。
      包围圈内,上珊千等人紧张地等待着。
      他们看着玻璃球内的两人。
      雪白长裙和锈红长袍不断在她们身上浮现出虚影,仿佛磁场干扰下的电视机,一闪而过。
      “要醒了。”
      钱意州沉声说。
      “在此之前,她们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第 98 章 醒来[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