缰绳。
磨破的皮革,陷进肉里,搅作剧痛。
“殿下,意下如何?”
此地在叙州以南,便是直道回京,驿站换马,也需一日有余……
“殿下?”
那还来得及。
“殿下……”
云渐再不回应,只顾扬鞭策马,向北飞奔而去。
区区燕夕,已微不足道。
她要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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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说什么?”
“常醒还没死?”
曲九疾冲上前,几乎就要抓住云渐的衣领。
月光下,他一身素衣,浅淡如幽灵。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你冷静些!”
云泽伸手拦他。
云渐却是反应全无,只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回答:
“据青莲所说,当年她施展禁术,亦是鬼气散尽,肉身尚存,却是招魂玉中,涌动一分生气,供她功法运转,足足七十二周天,方才重度鬼门,由死转生。”
“只是,重生之人,脆弱如幼童,若在棺椁之中,只会窒息而死。”
“明日朝阳初升之时,便是鬼身轮回,重诞为人之日。”
“你……”
此时,启明星悬,离日出已不远了。
曲九眉头一拧,瞬间,便已飞掠而出。
仓促间,只有一句交代。
“孟十一在戟园,你自己回去看吧!”
云渐闻言,回头望向云泽,试图从他脸上,分辨出一星半点、令人安心的从容。
帝王的眼里,却只有沉甸甸的疲倦,还有见到她后,勉强为之的喜悦。
他欲言又止。
云渐看懂了,却毫不犹豫,翻身上马。
“等曲九回来,叫他过来见我。”
曲九说过,还我一个活的。
他若言出不能践……
他,若言出不能践……
十一……
必定不许我乱来。
骏马驰骋,一日八百里,如今踏出宫门,却忽地慢了脚步。
戟园中门大开,灯火通明,迎接主人回府。
匆匆理过的庭院,依旧是断壁残垣,院墙之下,堆积了青砖泥浆,大约是在重新翻修。
大红的喜字,却不知讲究着什么规矩,兀自贴在熏黑的前门之上。
前厅、塔楼、花厅,都已烧作了废墟。
人们却还住在这里。
侍卫们多有伤势在身,只能互相支撑着,分列两旁,齐声请安:
“恭迎殿下——”
云渐抬眸,望向队伍的尽头。
垮塌的横梁,阻断了她的妄想。
“诸位请起,辛苦大家了。”
她暂停了脚步,匆匆下马,躬身一礼。
起身时,仿佛可窥见混沌天际,吐出了些许白色。
晨曦将至。
她踏过戟园的残躯,就像她曾踏过的尸山血海,伏尸无数。
夏日的风,像极了宴饮游园。
武艺绝顶的人,认认真真地投壶,博她一笑。
墙头仅剩的花,飘零寂美。
却半分不及北地严寒,纷飞夜雪。
月色倾落,如身陷孤城。
她只能往前走。
越走越快,终于近乎狂奔。
正房里,依旧挂着红绸,龙凤喜烛映亮了,鸳鸯枕,合卺酒。
红枣,花生,桂圆,莲子,铺了满床。
一文刀,斜倚在桌角,悬挂的一文玉钱,敲击刀锷,伶仃作响。
就像……
有人刚刚离去。
十一呢?
孟十一……
云渐转身便往外走。
心头城墙,陷落成海。
“云渐。”
低沉嗓音,蕴着淡淡寒意,料峭如昔。
云渐回首。
只他站在后院,依旧一身红衣,眉目清朗,一如大婚当日。
他笑着,眼底如初春晨风,冰消雪融。
他伸出手。
云渐冲入他的怀中。
任由夜风、草木、薄荷的味道,将她生生吞没,溺毙海底。
她止不住的眼眶酸涩。
夜露太深,沾湿了十一衣袖。
“你怎么样,你做什么去了,你……”
“夫人。”
孟十一收紧了双臂,轻声唤她。
竟叫她红了红脸。
“辛苦了。”
“什……”
十一却只低头,径自吻住她的唇瓣。
良宵苦短,纵有千言万语,来日方长。
“今夜,辛苦了。”
《全剧终》
第 110 章 夕阳[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