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偏还要以帝王之尊,亲身冒险,也不知是真的运筹帷幄,成竹在胸,还是自负狷狂,一至于斯。
云渐却是眉眼不动,就连多一分嘲讽也欠奉,只是淡淡反问:
“来送项上人头?”
“哈哈哈哈。”
燕夕仿佛听了什么荒谬之言,连声大笑。
“朕的大礼,早已在你眼前了。”
云渐听他笑了半晌,也不答话,直到笑声落尽,方才转而问道:
“秦风何在?”
大约也是料到有此一问,转眼间,秦大丞相便也从门后转出,施施然站定。
依旧是目如朗星,长眉入鬓。
他就像一枚帝王玉印,哪怕血透重衫,衣袂破损,也丝毫不损气度风华。
身集天下权柄,罔顾血肉性命。
他甚至淡淡含笑,恭敬见礼,仿佛眼前种种,一如往常。
“给殿下请安。”
云渐也不知听没听清,只如神明般站在远处,一言不发,垂悯下望。
真的见到了秦风,反倒忽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烟尘入眼,偏偏此刻,倏尔酸痛起来。
终是走到了这一步。
大漠高山,星垂平野,他们半生仓促,终又汇聚此处。
岁月留下了表象,掏空了内里,将他们一一击碎,捏成了全然不同的灵魂。
偏还残留了记忆,令他们隔着城墙,壕沟,刀枪,站在敌我两侧,假装重逢。
事实上,重逢也称不上了。
他们曾见面很多次,咫尺之间,远隔山海。
只是这次,却还仿佛近了好些。
足够看得清那些深不见底的贪婪,愤怒,陌生。
他们却都还在笑。
“启禀殿下,孟十一勾结江湖人士,以武犯禁,意图谋反,证据确凿,请殿下莫要受奸人蒙蔽,务必慧眼识人,大开府门,由禁军入内护驾。”
秦相爷分明睁着眼睛说瞎话,竟还说得义正辞严,掷地有声。
“护驾?”
长公主冷声反问一句,轻轻摩擦的唇齿,不知琢磨出何等意味。
“臣等誓死护卫圣上、护卫殿下,必定护送圣上平安回宫,毫发无损。”
“然后被相爷架空,做个傀儡皇帝?”
云渐仿佛在笑。
“秦风,似你这般通敌叛国、引狼入室之人,大抵是真的觉得,家国天下与一人生死,尚可两害相权取其轻吧?”
秦三少爷听毕,竟也不恼,只扬声回话:
“长公主对孟十一深信不疑,秦风共结同盟,不过是为勤王保驾,权宜之计。还请殿下莫要猜疑,回头是岸。”
事到如今,当年关中秦氏誓敌外辱、举家捐军的气节,仿佛已消散如烟。
那个拔剑在手、城头厮杀的少年,竟还开口相劝,回头是岸。
云渐早已见过太多时移世易,都快以为自己,再不会生气了。
那气恼却仍挣脱了思绪,陡然冲了出来。
“你不该如此。”
“我……”
巧舌如簧似秦大丞相,竟也一时语结。
温和笑意,一层层褪去,某种不可名状的嘲讽,却又缓缓攀上唇角,筑成一座高墙。
他坐在墙内,仿佛献舍后的魔仆,空空荡荡。
他说:
“秦氏家主,便是如此。”
他确实是秦氏家主,但,秦氏家主不必是他。
一个家族的繁衍,兴盛,流传,需要家财万贯,良田千顷,仆从如云,汗牛充栋……
他活不过百岁,秦氏,却要绵延百代,与帝王争寿。
他是秦家不世出的麒麟儿。
更是秦氏傀儡。
别无选择,只能如此。
云渐看着他,忽而摇了摇头,低低一笑。
帝位至尊,又何尝容得下一个秦家。
选寒门以夺权,屯军田以夺民,歼世家以夺财……
终究,不过是命中注定。
她再不多说,只抬起手中神武连弩!铁矢如星,死死钉入秦风足下!
敌我既定,不如一战!
昨日种种已死,莫如以血奠之!
杀!
第 99 章 又见[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