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是,怀雪身子骨弱,平日又多操劳,我不敢令她多虑,许多事,也不曾告知于她。”
燕承说到此处,弯下身子,连连作揖:
“还请夫人切莫生气,莫要伤了身体。”
“为夫明日便去陪玉儿练字……”
孟怀雪却不应声,只是望着十一,瞧见他捏紧了门边,发白的指节。
眼瞳之内,腥红如血。
他张了张唇,仿佛是想说什么,却又忽地顿住了。
“你这是怎么——”
咳咳咳……
十一用力捂住嘴,血却从指间淌了出来。
燕承转身去扶,反被他抓紧了手臂,力气之大,几乎要捏断骨肉。
他的唇齿染血,瞳眸腥红,恍惚间,竟生出了几分艳色。
病态,脆弱,偏又绮靡。
宛如一只千年大妖,独爱月下燃烧。
“十一兄,十一兄……”
他剧烈地喘息着,掌中的血,抹了燕承满袖。
他却仍要说话。
“你……”
“别,告诉她。”
不知何来的凉风,忽地涌进了屋内。
那一支残烛,独自挣扎了半晚,终于湮灭。
此刻,万家灯火,皓月当空。
只灭了你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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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轮月光之下,云渐疾行在巷道之间,手中,长刀出鞘。
冷峻杀气,凝在她的眉间。
身后的脚步声,却已毫不掩饰,越追越紧。
注视着一切的,唯有皎白的月亮。
今日的金陵城,外松内紧,各方盘查,云渐兜兜转转了整日,也不过是在秦淮河畔,赏了赏涨潮浑水,却没寻着半点机会,与潇湘馆联系。
傍晚时分,她便盘算着回府,免得夜间宵禁,诸多不便。
谁知走着走着,竟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已然缀上了尾巴。
这尾巴咬得极紧,任由她如何使计,皆难以甩脱,且还颇有章法,围三放一,直引她往城北荒僻处去。
来人必定不是燕夕鹰犬,否则早已毫不避讳、大开杀戒,也势必不是禁军将士,否则早已是号鼓声起,全城动员。
但却又吃定了她忌惮官兵,决计不敢闹大,只能一路闪躲。
如此阳谋,堂而皇之,竟仿佛……
狩猎。
飞鹰走狗,只待力竭!
究竟是谁?
为何不敢示人!
云渐背后发寒,只觉不能再等,索性翻身一跃,冲进了别家院墙!
与其冲入埋伏,做困兽之斗,还不如……
殊死一搏!死地求生!
她直奔正房,眼看便要吵个沸反盈天!
追行者,终于再也沉不住气,低喊一声:
“殿下!”
“小人奉少爷之命,特来护驾!”
秦家的人,总是一如即往的自负,即便此时,万分紧急,也偏不愿多说一个字。
仿佛这世上只有一个少爷,谁也不该、不能、不会认错。
这一份骄矜,天下之大,独一无二。
云渐停住了步子,回头。
“得知殿下身在金陵,少爷心中焦急,寝食难安,特命小人前来探查,护送殿下回京。”
“为免惊扰禁军,只敢在城北相见,莽撞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来人以黑巾蒙面,行止却极舒展,语声朗朗,昭然清越。
确是秦府家教。
云渐紧了紧刀柄,反问道:
“你自称秦府中人,可有信物在身?”
那人深深一揖,又从怀中掏出一只香枝木盒,小心翼翼地打开,垂首低眉,双手奉上。
盒中,是一枚玉簪。
“少爷托小人带话,敢问殿下可还记得……”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那时,正是大败外敌,光复河山的时候。
他们在关中摘星楼喝酒。
将醉之时,她以玉簪击碗,击节而歌,大笑着狂欢了整夜。
最后被父亲亲自逮了回去,禁足一月,以示惩戒。
她一直以为,那簪子是仓促之间,遗落在了摘星楼。
却不想……
被人带了回去,珍藏经年。
第 66 章 怀雪[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