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喜欢看那些书,那些灵力勾勒的图册。
只有那样,她才能装作自己在认真看书,可以骗自己没有听到那些言语。
他们说上一会儿觉得无趣,也就走了,然后再换下一批。
她已经不想再记得那些难听至极的话了。
但她始终记得,图册里的怪物,大多都带着这些丑陋的甲鳞。
然后被正义的御兽使使御着御兽风度翩翩的打死。
错的不是他们。
错的只是自己。
清冷的月光透过指缝,打在她的眼瞳上,那里已经不似人类的眼睛了。
淡金色的竖瞳狰狞怪异,在清冷的月下泛着森寒的光。
只是她已经不觉得孤单了。
因为哪怕是这样的她,也有人愿意拼死守护了。
她还不知道某个人为她做的一切,她只知道自己有一个极好极好的父亲大人,只是很少能看到他。
但如果看到他了,那一定是小洳儿,最最幸福的时刻了。
所以当她听到父亲大人死了的时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
悲伤?
痛苦?
抑或是别的什么表情?
她哭不出来。
她已经忘记怎么哭了。
只是今天,她仿佛把自己整个幼年的泪水都在今天哭尽了一般,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回。
如果只是被他看到的话,没有关系的吧。
在别人面前露出这般姿态的话,他们就会更加厌烦了,但如果是他的话,如果是他,哪怕看到了也没关系吧?
只是一次而已,如果是他一定可以原谅自己的吧?
所以,不要死啊。
不要死……
洳儿不想见不到父亲大人,洳儿也不想见不到你,洳儿会很听话,洳儿不会哭也不会闹,所以,不要再让洳儿一个人了好吗?
清冷的月光下,她坐在安静的偏殿阶梯上,借着清冷的光翻看着画卷,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某个男人的御兽在空中一闪而逝,然后缓缓落下,哪怕眉眼里尽是风霜,依然强忍着挤出笑意,他会微笑着轻轻走向小女孩儿,在小女孩儿惊喜的眼神中,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
“说了多少次啦,不用等爸爸回来,你要是等着等着睡着了怎么办?外面风大,你身子弱生病了怎么办?”
小女孩儿摇摇头,只是指着翻了一遍又一遍的画册,问:“死是什么意思啊?”
精致的画卷上,灵力绘就的图画栩栩如生,凶恶的妖兽披着狰狞的鳞甲,被一群俊逸洒脱的妖兽围攻至死,身后风度翩翩的御兽使高居空中,指点江山。
“死得好!”
“死得好!”
围观的没有面容的群众这般喝彩着。
“死是什么意思啊?”
如果死是这么好这么好的事,那是不是只要我也死了,他们就不会那样厌恶我了?
同画卷主人公一般俊逸潇洒的男子思考着,轻轻蹲下身子,毫不在意风度。
他的眼睛眯起好看的笑意,直直的对着女孩儿清澈的眼,他说:“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那为什么大家再也见不到它了,却还要说好呢?”
“为什么大家都要打它呢?”
“为什么它死了之后故事就再也没有了呢?”
女孩儿怀揣着问不完的问题,轻轻的点了点头。
父亲大人已经很累啦。
她一直都知道的。
所以小女孩儿哪怕是终于等到了心心念念的父亲大人,也只会说上寥寥几句话。
而那个人也确实很累了。
只是累了吧?
睡一觉就好了。
睡一觉就好了……
可是睡外边会不会很冷,父亲大人说,睡外边是会生病的。
可是只有自己会生病啊?
她从来没有见过别人生病。
是不是因为别人不会睡在外面的缘故呢?
可是如果是哥哥的话,如果是哥哥,一定是很暖和很暖和的吧。
她小心翼翼地牵起刘愉沾满血迹的手,那个曾经抚摸自己脑袋时温暖的手,现在仿佛没有了一点温度。
呛鼻的气味快散了,四周的黑暗中,传来??的动静,那处惨烈的战场还残留着纷争的痕迹,可是那六具躺着的侍卫级妖兽的尸体,宛如太阳一般点亮了外围的整片森林。
一如既往清冷地月光下,再也没有了静谧。
少女只是不断地揉搓着刘愉冰冷的手,一遍又一遍,一遍再一遍,不厌其烦,仿佛这样就能让刘愉那逐渐丧失了温度的身体重新暖和起来。
只是她做不到。
“唳——”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过去的蓝焰怒雀突然传来阵阵痛苦的啼鸣,仿佛正在经历什么极位痛苦的梦魇一般,在??作响的林中分外分明。
一切都不会好起来的。
当黑魇从秘境空间臣服了两只妖兽出来后,只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伤痕累累的蓝焰怒雀轻轻躺在刘愉旁边,耷拉了半边的翅膀盖在昏迷过去的刘愉身上,而在一人一兽更上面,是一件袍子加一些散乱的内袍。
不着寸缕的少女身上只覆盖着少许浅蓝色的细密鳞片,对峙着整个丛林的妖兽。
黄金的竖瞳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黑魇身形缓缓变大,立于整片丛林上空,它一手拎着一只妖兽,声音如眼神般冰冷:“三息内做出选择,各选其一主动签订契约,三——二——”
不等一出来,妖兽白就跑到了刘愉身边,妖兽黑就站到了少女身后。
少女半扭过头来,看着庞大到遮蔽了月光的黑魇,没有说话。
黑魇只是点点头,声音勉强带了点温度:“你去收服这只妖兽,剩下的交给我。”
少女没有动弹。
“他会回来的,”黑魇这般说着:“他会回来的,我保证。”
“可是……”曾经飘逸灵动的妖兽白瑟缩着回过头来:“可是…他已经……”
“他会回来的,”黑魇望着它,不带感情:“契约,或者,死。”
漆黑的丛林里,庞大的幻影低俯下头,声音冰冷,它的面前是倔强不肯契约的少女,和黑暗中不知多少的困兽。
它只是暴躁的重复着:“你,契约,成功,他活,你也活,他死,你也死。”
再没了半点悠然神色。
第122章 死亡[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