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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奉公敲诈遵命偷钱[2/2页]

地煞七十二变 合阳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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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叉腰一站。
      “咱叫金毗,本是淮南人士,四年前吃了观音土胀死在了老家,浑浑噩噩做了孤魂野鬼,漂泊到了余杭城,承蒙我家哥哥提携,入了行。不满三年,在坊北购了一套宅子,不大,两层小楼加个院子,取了个婆娘,以前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可惜都是鬼,不然还能生几个胖娃娃。”
      刘雄插话:“轮回银凑齐了么?”
      他笑出两排大牙:“嘿!瞧哥哥说的,咱做鬼正做得快活,何必急着投胎受罪呢?”
      “胡说八道。”
      刘雄笑骂着斥退年轻人,台下已闹哄哄吵成一片,杂七杂八,怀疑有之,羡慕有之,热切更有之。刘雄几番示意安静,场中仍旧哄闹不停。他不怒反喜,越是吵闹,便证明这老少间的对比越有成效。
      最后他让手下人敲响锣鼓,才镇住场子。
      “大伙听了,定会以为我在自卖自夸。真有这等好差事,早就抢破了头,还轮得上你们?”
      台下一众殷切的眼神中,他笑眯眯摇头。
      “那你们就想差了。”
      “正因为是好差事,所以我手下人做不了多久,就攒够了钱,投胎转世去了,以至于需得常常招人。”
      “再者说,我这行当,门槛虽低,只要身家清白、踏实肯干,我都敞开大门欢迎。可真要做好,真要入行,还须得敢想敢干,须得有心气儿!你若一天到头,只想挣可怜巴巴几个铜子儿,对不起,出门去码头,哪儿适合你。”
      “说了许多,可能台下有些朋友还不知道我这行当是干什么的,甚至以为,我这里是什么偷鸡摸狗的行当。”
      “错了,大错特错。”
      “世人都晓得,人生在世,命数自有天定,却不一定知道,人能得到的钱财也有天定的数目。不管是官吏的俸禄,匠人的薪酬,甚至乞丐讨来的钱,都一笔笔记在财神爷爷的账上。”
      “但总有人会耍些歪门邪道,譬如,当官的上下其手,行商的缺斤少两,做乞丐的坑蒙拐骗……这些都是横财,是不义之财,是不该得到的银钱!所以上苍便在城隍府设下衙门,专门取回这些人身上超出天数的钱财。”
      “这衙门就叫‘掠剩司。”
      说着,刘雄撸起袖子,露出臂膀上印章模样的刺青,刺青上见得“城隍”二字,放出毫光,透出几丝地?神威,摄得众鬼彻底噤声,只余他一字一句、落地有声:
      “我乃是掠剩司配下众妙坊鬼头刘雄,诸位将要做的就是这掠剩鬼。”
      台下众人愣愣听他说完,许久,才一片哄然更盛先前。
      刘雄毫不意外,或说他早就驾轻就熟了。
      这平头百姓么,活着的时候信官,死了之后信神,城隍又是官又是神,他们哪里会不信又哪里敢不信呢?
      他正要再接再厉。
      这时候。
      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中突兀高高举起一只手。
      刘雄楞了一阵,才猜出是什么意思。
      “这位朋友可是有事要问?”
      人丛里站起个高个儿。
      “你说得有些道理,可我听来,怎么……”
      “朋友但说无妨。”
      “像是做贼?!”
      人群顿时哗然,汉子们更是破口大骂,刘雄勉力压住哄闹,阴沉着脸:
      “如何是做贼?!掠剩是替天行道。”
      “没见过别处有这天道。”
      “余杭城人人皆知。”
      “原来又是本地的规矩。”那人挠了挠头,“可你们又从何得知,这人身上钱财是多了,还是少了呢?”
      “乡下野鬼不晓得城里规矩。”刘雄半是讥诮半是呵斥,“在余杭,就是小娃娃都知道,只要每月去寺庙道观烧香,就能得知天定的钱财数目,再诚心求取符?随身佩戴,我等自可知晓他身上银钱是多是少。”
      “原来如此。”
      那人轻轻点头。
      癞头刘稍稍松了口气,正以为说服了对方。
      “原来是给僧道当贼呀。”
      ……
      今天第二次,李长安被人轰出了大门。
      上一次,他好歹混了个肚饱。
      这一次,只得了一句“不敬神佛,你是要下地狱的!”
      地狱?吓唬鬼哩。
      捡起与自个儿一并被丢出来的小马扎,拍了拍上头泥灰,还给书办,好领回自个儿的短剑。
      可没想。
      叫金毗的年轻人突然冒出来,抢先一步把剑拿走,漫不经心拿手掂量,眼睛斜觑过来:
      “是他?”
      年轻人旁边的汉子是先前在巷子里围堵道士的一员。
      “就是这鸟厮!驴球的,抱着把破剑到处乱问,什么癞……龙头哥哥在哪儿?什么哪家要治退鬼怪?吓……呸,唬死个人!还以为哪家对头请来的打手找上了门!”
      年轻人闻言挑起眉头,拔出短剑,而后嗤笑出声——剑是断的,半截断刃在鞘里哐当晃响。
      “一把断剑也能把你们唬住?!后来呢?”
      “说是熟人介绍上门讨活的。”
      “哪个?”
      “黑心鬼曹七。”
      年轻人脸上忽的没了笑意,扭头直勾勾瞪着汉子。
      汉子还摸不着头脑,年轻人手里剑鞘已狠狠抽在了他脸上。
      “蠢东西!你难道不记得上月咱们与那曹七险些火并了一场么?!上上月,那厮抢了刘雄哥哥捧的角儿么?!”
      汉子吃痛抱头乱窜,却不敢躲远,只在年轻人身边绕着圈儿挨揍。搁往常,李长安是愿意看看这种猴戏的,奈何今时不同往日,只好出声提醒:
      “这位朋友,我要走了?”
      年轻人于是停手,抛耍着短剑,拿下巴点了点门口。
      “大门口摆在那儿,你瞧不见么?”
      “可剑还在你手里。它虽是断的,却是我的。”
      “要剑?”年轻人似笑非笑,“好说。”
      他伸出手摊开手掌。
      李长安:“我不记得何时欠了阁下的账。”
      “你不记得,我却记得清楚。”
      他把短剑慢悠悠插在腰间,笑嘻嘻给道士算起了账。
      “我的兄弟们领你上门,帮你带路,磨鞋费五文钱;你将东西压在这里,我们帮你看管,保管费五文钱;院子里你听了我家哥哥的讲话,岂是白听的,润喉费五文钱。合计起来,十五文钱。可你又是那黑心鬼曹七介绍上门的,对不住!得翻个番。所以,拢共欠我们一百文钱。”
      李长安很想反驳,十五再怎么翻番也翻不到一百,但相信,不管是眼前的年轻人,还是周遭悄然出现将自己围在中央的汉子们,都不会喜欢听数学题。
      于是深深叹了口气。
      “钱,我是有的,不过只有一两整银。”
      李长安诚恳问道:
      “我若是给了你,你会找我钱么?”
      此言一出,周围努力摆出凶神恶煞模样的汉子们,脸上都显出中奇妙的神色。
      年轻人努力憋住笑牙。
      “当然,我们当然会找钱。”
      说着,他再度伸手,没想,对面还真就掏出一角银子,放在他手里。
      他满脸古怪将银子垫了掂,然后高高举起向周遭展示,汉子们见此终于忍耐不住,一阵哄堂大笑。他们笑,李长安也跟着笑,一时间,仿佛大院里的热烈氛围也传递到了小院。
      “本以为是个愣头青,没想却是傻子。”
      年轻人嘟嚷着招手,那书办从桌子下端出个木盆,盆里装满水,里头沉着小半盆铜钱。
      他将银子丢进去。
      然而。
      那银子竟同纸团似的飘在水上,还一点一点软化、变形、消融。
      纸钱?!
      年轻人刚要破口大骂。
      突然。
      一只大手伸来,抓住衣襟,死狗一般将他揪过去,耳边听得:
      “无量天尊!”
      “好你个小贼!吃了豹子胆,敢偷换了道爷的银两!”
      慌忙抬眼,只见“砂锅大”的拳头在眼中迅速放大。
      砰!
      顿教他脸上开了染坊。
      ……
      半个时辰后。
      李长安换了一身顶漂亮的绸面衣裳。
      那曹七虽然花名叫“黑心鬼”,但为人实诚嘛,至少“容易挣钱”这句话就没有骗人。
      他怀揣着沉甸甸的收获,美滋滋出了门。
      可个把时辰后。
      他便垮下了脸。
      要救法严和尚需得“还阳汤”,要配“还阳汤”需得上好的人参,而他几乎转遍了余杭的药铺才晓得,这里的人参不卖散货,简而言之,钱还是不够。
      他在大街上又发了阵呆,再次钻进了一条冷巷。
      这一回,逮住了一个悄悄吊在身后的“尾巴”。
      没来及动手。
      那人已喊叫起来:
      “道长!且慢动手。”
      “是我呀!”

第八章 奉公敲诈遵命偷钱[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