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衣裳，看着格外的狼狈。
可是将离的筋骨却像是变了，身子轻飘飘的。
我松了口气：“总算……逃过一劫。”
“是吗？”徐长墨沉声，“将家这三个老不死的，怎么可能是劫，只是麻烦而已，真正的劫难，怕才刚刚开始。”
徐长墨说将家三位在神位，是在璞云天尊座下，就算三个再怎么没有作为，那也是璞云座下的人，将离这样杀了三人，虽说用了玉魄无影，可终究还是将离的缘故。
璞云又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又怎么可能任由将离这样抹了他的面子。
“璞云天尊此人，最好的便是面子，得道之前是个混街口的，十足的混子。”徐长墨沉声，眉头紧皱，“兄长，你倒不如趁机，修习练道。不然，承影这辈子怕是都不可能发挥出它该有的威力。”
将离摇头，视线与我相交，他说这辈子都不会做什么修仙之事，人世间尚且有那么多的繁琐之事，但是牵挂未了，他断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徐长墨笑笑：“我也只是事先与你说一番，到时候如果有兴致，告诉我便好。”
“谢绝。”
将离抱着那两副骸骨，从渠渊这儿离开，天色慢慢变好了，早前那般风起云涌，黑压压的一片，实在有些吓人，而现在倒也不错。
我的心底攥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清楚如果璞云天尊真的要追究，将离怕不是对手，神界和人界之间差了太多，就算他本事通天，就算为鬼怪，但是在神面前，还是有差距。
更何况，是为尊者。
我们很快便离开渠渊，在朴县找了个干净的院子，徐长墨沉声：“不如就上山吧，我那儿也能照料地道。”
“晚些再上山吧。”将离低声道，不知道在犹豫什么，总归是要在朴县停留一晚，我看着他抱着骸骨进了院子，将两副骸骨放在棺材里面，剩下那一具，黑漆漆的骨头，是个孩子的尸骨。
特别小的孩子，骨架很小很轻，看得出来应该是中了毒了。
“我在鬼市帮你找了婆子，晚些便会过来，到时候就知道这小子是谁了。”
“嗯。”将离应允一句，他可没有什么弟弟，能跟他的母亲葬在一块。
故而这多出来的尸骨，实在让人有些惊诧。
鬼市上头什么能人异士都有，有专门替人寻人的婆子，就算是衣冠冢，也能轻而易举找出那人真正尸骨所在，只是鬼市上这样的人，都是极其低调，不是熟人，断然不会帮忙。
将离点头，手里点了香，看了我一眼：“你先进去休息，今晚怕是不能睡了。”
我点头，肚子有些饿，就下去自己叫了点吃的，朴县什么都好，环境很好，偏偏吃的东西，都是凉凉的，想找口热气腾腾的倒是很难，不过我也没有纠结这些，总归不是自己的地盘，乱走会出事儿。
我看着盘子里五颜六色的菜，还有生肉，莫名没了胃口。
托着腮帮子，视线落在楼下，将离的身上。
徐长墨很安静地候在将离的身侧，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这儿看不真切。
“你听说了吗？尊天仙娘娘显灵了，昨夜王麻子说亲眼所见。”有人从我房门前路过，是店里的人，这农家大院，人也不多，就住进我们这一户人。
我皱眉，听他们继续说。
“你说王麻子这是走什么运了，他老婆生了个男儿，还是尊天仙娘娘亲赐的名字。”
“他老婆都快去了，昨夜里吊着一口气，也难为他还有心思跑庙里一趟，兴许是尊天仙娘娘看他心诚。”
“唉，不多说了。”那人继而道，“新住进来那几个人可诡异，带口棺材。”
“莫问，莫问，别多事，朴县这地儿你还不懂，倒斗的多了去了。”
“可也没见过谁那么明目张胆，带口棺材进来，这要是被尊天仙娘娘发现，我们……”
“你怕什么。”
两人走很远，再听不到讨论声，只知道他们嘴里那所谓的尊天仙娘娘，倒是这个县里的信仰。
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鬼市那婆子来得很神秘，穿一身黑衣，连带着整张脸都给遮住，行色匆匆，朝这边过来。
白天在那儿说话的两个人，也只是瞧了一眼，便匆匆离去，不敢去管这事儿。
我跟着将离，那婆子将帽子拉下来，是张干净的脸，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婆子做这事儿多年，也是有规矩的，要不是看在长墨的面子上，也不愿意冒这样的险。”
那婆子沉声，径直朝着桌子上放着尸骨的地方去，她略微皱眉：“朴县最近可不安生，你们呐，偏生选这会儿过来。”
“出什么事了？”徐长墨忙追问了一句，婆子摇头，说都是一些琐碎的事儿。
“丢了不少婴儿呢。”
婆子笑笑，有人拿着尸骨去鬼市上找她辨认，她虽说一眼便看穿那是什么，可终究还是没有跟那群人说明白。
“你们也别淌浑水，我瞧瞧，这孩子的尸骨，怕是藏了不少年，要找人，难呢。”
婆子说的找人，是找魂魄，或者找那尸骨的轮回，但是看样子，跟将离母亲她们葬在一块儿的尸体，怎么可能找得到他呢。
婆子伸手，缠着黑色手套的手，顺着骨头往上面摸，也只是轻轻的一下，咔地一声，衔接的地儿忽而松开一道口子，那婆子略微皱眉。
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三支香。
“姑娘先回避一下。”婆子沙哑的嗓音，视线扫了我一下。
徐长墨陪我出来，他说这香，活人是承受不住的。
“点香问路，都是鬼道上的事儿，你说活人会做这样的事情吗？”徐长墨问我，我俩站在走廊上，这朴县的夜，特别的寂静，压根没有多余的灯火，唯独那两个大红灯笼，亮的很。
倒也不是很安静，能听到咿咿呀呀的声音，起初以为是人家里的电视声。
徐长墨指着那红灯笼的地儿告诉我，那是尊天仙娘娘庙，是朴县唯一一个不会黑的地儿。
“今天怕是有满堂会，有人唱戏呢。”
“不是说，尊天仙娘娘显灵吗？怕是这事儿吧。”我接了一句。
徐长墨笑笑：“不过是人自己想的神，什么尊天仙，都是扯淡的。”
“昨晚王麻子老婆难产，不是说……”
“嘘。”徐长墨皱眉，我瞧见一道黑影从那楼梯间一闪而过，心底了然，也只是吓了一跳，没有过多的反应。
徐长墨唇语，要我不要惊慌，他去看看是什么人。
他的速度很快，那人尚未察觉出什么，便被徐长墨一把揪了出来，才发现是早前在我门边说话的那个人。
他一脸恐惧，看着我们，支支吾吾：“妖……有鬼……”
“鬼什么鬼，看你鬼鬼祟祟的，才有问题吧。”我吼了一句。
他被吓得瑟瑟发抖，额头上都是冷汗，徐长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鬼？你见过鬼吗？”
那人摇头：“有尊天仙娘娘庇佑，哪里有鬼怪敢入朴县，你们……你们是不是对娘娘庙做了什么？”
今夜注定难眠，且不说不知道那娘娘庙在哪里，对他们的信仰也没有半点兴趣。
他倒是先反咬一口。
“娘娘庙？”徐长墨眯着眸子，“自己信奉的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还在这里跟我们说这些，好了。”
徐长墨的手一松开，便看到一条黑色的绳子，将那人捆绑起来。
“现在是我问你的时候，今夜娘娘庙唱的是什么？”
“白……”那人吓得脸色苍白，完全是被吓坏的神色，整个人看上去很不对劲，他犹豫了一番，到底还是说了，兴许是被徐长墨那冷冽的气息给震慑住了。
“白天娘娘庙一角坍塌，村长说可能夜里会出事，请了跳大神的仙姑去帮忙，也没唱戏，就是跳大神的。”
那人颤巍巍地开口，说昨夜尊天仙娘娘显灵，他们不敢怠慢，生怕将神吓跑了。
徐长墨笑笑：“跳大神的，跑去庙里，你们也真是拎不清？”
“也没办法，朴县最近可不太平，生下来的孩子，没有一个保得住。”那人叹了口气，说什么王麻子也是因为福气厚，才得了尊天仙娘娘庇佑，得了一个儿子。
要不然，也跟那群人一样，孩子绝对活不下来。
“呵。”徐长墨冷哼一声，那人分明吓得要死，可是却半点都不敢表露出来，他就那么被捆着。
“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还没去娘娘庙呢，您倒是大人大量，放过我吧。”他开始求饶了。
徐长墨笑笑：“放过你可以啊，但我不保证，你不会坏了我的事。”
那人听徐长墨这么说话，脸色骤然变了，变得很凶，忽而瞪眼：“我就知道，你们带了一个孩子的尸骨，就不是什么好人。”
“你倒是看到不少呢。”徐长墨的嗓音变得鬼魅，伸手掐着那男人的喉咙，“知道的越多，看到的越多，越是危险，你不懂吗？”
徐长墨轻笑一声，那人吓得尿裤子了。
我忙后退了一步，简直被眼前的画面吓坏了。
我捏着鼻子，徐长墨笑他怂。
一松手，男人的喉咙瞬间发不出声音，他匆忙地指着喉咙，又瞪眼看着我们。
那样子别提多搞笑了。
屋子里的香，隐隐有漏出来，那男人瞪着眼，心底怕是早就把我们一个个都诅咒了一遍，谩骂了一遍。
怕是早就坐实了我们有问题的话。
我笑了，忽而憋着笑。
徐长墨扫了我一眼，大概觉得我有些怪异。
屋子里发出叮当的声音，跟招魂铃似的响声，那人脸色很难看。
屋子里不时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都能让人毛骨悚然，也不知道那婆子到底在做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儿。
“你……你们……”
门骤然开了，有道白影从我面前划了过去，我愣了一下，紧接着那黑衣婆子便跟着过去。
“怎么了？”我问将离，他摇头，收拾好东西，急忙跟着过去。
徐长墨说他在这里，一切放心。
我便也跟着过去，那是朝那两盏灯笼所在的地儿去，速度很快，快得瞬间没了踪影。
“小鬼朝那边过去了，如果找不到人的话，怕是会失控。”
小鬼是婆子用来找人用的，可是忽然失控了，朝着那边儿过去。
跑了很长的一段路，将离拉着我，都是那石子路，特别难受。
走进那尊天仙娘娘庙门前，就听到奇怪的声音，大半夜的跳大神，格外的诡异。
脸上画的跟鬼似的，看到我们进去，台上的两个人忽而顿住，一男一女，男的上了年纪，女的是个姑娘，生的很漂亮，桃木剑朝着我这边直指过来。
“大半夜的，跳大神，不妥吧？”婆子压低嗓音，快步走上前去，那老者本来还很警惕，待看到婆子的时候，立刻变得恭敬起来。
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那老头沉声：“我们也没法子，这大半夜的谁想出来，只是昨夜。”
“有没有尊天仙，你心底不清楚吗？”
婆子冷声，站在那老头身侧的姑娘，忽而后退了一步，眼神很凶，像是在警告什么。
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是……您说得对，可是这年头，也是混口饭吃。”老头笑笑，婆子挥手，意思是让他们先离开。
她要在这里找个人。
那老头不肯：“可不行，这……法事做了一半，您就让我们走，这不妥吧，到底是有几分敬畏的。”
“敬畏？敬畏野神？得了吧，快些收了，不要妨碍我做事。”
婆子沉声，那嗓音真的太诡异，听着特别不舒服，那人怯懦地后退了几步，候在一旁。
那姑娘刚要说话，老头厉喝：“别过去。”
婆子伸手，手里的香还未灭，那小鬼躲进了庙里，却不出来了，我们候在外头。
婆子嘴里念念有词，紧跟着便进了那扇门，我也跟着过去，悉悉索索的响声，再看到那尊天仙娘娘的时候，吓了一跳。
就跟敦煌那飞天女一样，身子妖娆，立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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