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太阳慢慢落下,船体很斜,舅舅就跑过去问风轻,为什么不害怕,哪怕脸上一丝惊恐的神色都没有。
“你猜,她跟我说了什么?”舅舅嘶了一声,盯着我看,风轻说她这辈子,经历过太多的绝望,已经没有办法把心思放在这样的小事上。
这样的灾难,比之她从前经历的事情,半分都算不上。
可是掉进海里等于死,而这艘船却没可能继续往前,她说这只是人生的一件小事,舅舅说那时候,他心底起了疑窦,生得美的姑娘太多,勇敢的女人也很多,可是她那一双眼睛,写满了故事,让人不得不想要靠近。
逃生用的船,只有两条,他们的人显然不能全部离开。
舅舅跟风轻一直等到最后,直到他们上了那艘小船的时候,舅舅跟风轻面对面坐着,水底依旧波涛汹涌,船只翻腾,倒不如那艘大船来的安生,可是人之求生欲念太深。
谁都不想坐以待毙,就那样死在海上。
风轻双手交错,嘴里不知道念着什么。
却见着一个大浪袭来,小船变得越来越危险,甚至接二连三有人掉进水里。
“那是恐惧,那是屠戮,人在自然的面前,变得那么渺小。”舅舅叹了口气,那艘船还是翻了,他们都掉进水里,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水底不知道是一只什么怪兽。
等到舅舅再醒来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已经在漫孤岛上,风轻坐在他的身侧等他醒来。
“第一轮的阳光,照在风轻的身上,衬托她的气质,特别的美。”
舅舅在那一刻心动,他私心觉得风轻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可是接下来在漫孤岛上发生的事情,越发让他好奇,这个女人曾经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漫孤岛上有一座废弃的了望塔,特别高,他们一行人,本就劫后余生,入夜之后没地方去,便去那了望塔旁边转了一圈。
幸存下来七个人,都是运气好才活下来的,他们都知道,这个地方很少有人来,能等来人救援也是要看运气的,故而只有靠自己在岛上活下来。
可是偏生那座了望塔,无与伦比的阴森,比起这个,他们没有地方可以去。
了望塔里面,层层白骨拾级而上,骨头被码地很整齐,骷髅和肋骨都是分开的,导游说漫孤岛上曾经也住着人,只是年岁久远,无从考据,这些怕是死在这儿的人吧。
舅舅说他还能记起漫孤岛上的那些植被,长得比外头好多了。
可是他们在漫孤岛上的一夜,却是从惊魂开始的,他们进了了望塔之后,却发现不管怎么样,都逃不出那座了望塔,就像是被囚禁在里面似的。
有人硬是从楼上冲下来,可是没有用,最后他们发现自己还在那座塔里,就算出了那道门,最后也被会抓回来的。
“我跟轻儿面对面坐着,我们都知道,也很清楚发生了什么。”舅舅沉声,他们没有都没用动,风轻一直坐在那儿,盘腿坐着,闭着眼睛嘴里念叨着什么。
入夜之后,天气变得很冷,舅舅见风轻瑟缩在那儿,便脱下身上的衣服,那时候,人都已经慢慢绝望,一个个躺在那儿,像是在等死的状态,唯独舅舅跟风轻之间还有互动。
“风轻接过我的外套,对我笑了一下,一如那时醒来的时候,眼底所见轻儿的笑,我觉得世界都被她照亮了。导游忽然坐了起来,他说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了望塔里那么多的尸骨,那时在这里等死的人,渐渐风化的尸体。”
可总归有人把尸体弄成这样,不可能自动排列组合。
那导游吓坏了,他说看到黑暗中那些交错的暗影,犹如鬼魅一般,渐渐笼罩在他们心头。
“都疯了,一个个鬼哭狼嚎,挨饿受冻,难受的很,空气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然而本以为是一场死亡,可是偏生那群人活下来了,伸进了望塔的那些黑色头发,被其中一人用火烧掉,舅舅说他后来才知道,他们这一群幸存下来的,都不是所谓的冒险者,而都是身怀奇特本领的人。
“终于有人按讷不住了,符咒落地,我便知道,我们死不了。”舅舅沉声,稍稍叹了口气。
我愣在原地,他说得很明显,他们其中有道士,只是一开始隐藏的很深,导游攥着那道士的手,给他跪下,说求求他救救他们。
可是那道士也没有办法,偏偏那时候,风轻冷笑一声:“他如果有法子,自己也不会在这里。”
他们大吵了一架,道士说他可以破开这里的局,风轻说这是徒劳,能从了望塔里出去,也不见得能活着离开,这岛上满是尸骨,透着幽深的怨念,尤其是夜色笼罩下,那些树影攒动,就像是一只只魔鬼在叫嚣似的。
“轻儿的话没错,可是那个道士不听,第二天醒来我们就发现,他的尸体,安详地坐在旁边,身上满是口子。”
舅舅不愿意继续回忆,他说他们下场很惨,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死一样。
一时之间,人心再度慌乱,可是舅舅心里却只有风轻一个人。
他们在了望塔上呆了三天,三天之后,舅舅持续昏迷,他看到一个女人一直在照料他,私心里觉得是风轻,之后的几天,舅舅一直在昏迷状态,等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回了学校。
“我不知道轻儿用了什么办法,把我带回来,但是很明显,回来之后,我便越发觉得自己心里放不下她。我爱上她了,在逆境之中,她救了我。”
舅舅笃定那海的女儿就是风轻,当时发生什么事情,我不太清楚,从那之后,他对风轻的情愫慢慢转变。
他也慢慢知道,那个清晨醒来,故意回避她的女人,为什么要做这一切,他也看到过,她脸上破开的口子,有虫子从里面爬出来,可是爱就爱了,哪里有那么多的由头,之于他而言,那一刻的心动才是最重要的。
舅舅的故事说完了,没那么感人,却也惊心动魄。
我躺在他的身侧,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
耳畔那钟声越发清晰,庙里又一次鸣钟了,我轻声道:“开始吧。”
“不,媛媛,你会痛哭的。云卿不在了,我也不可能折磨你,你就当外婆开了一个玩笑,不是真的要这样对你。”
“不是的,舅舅,我没怪外婆。”
我轻声道,便紧紧闭上眼睛,替舅舅挨一会儿的疼痛,也无所谓,虫子引着从他的身体里出来,被我接纳,如今记忆恢复了,也不需要那只虫子活下来,只需要在我体内把它弄死就是。
将离说没有多大的问题,只是那疼痛,兴许需要我来忍。
“最后一次。”舅舅沉声,闭上眼睛,我愣了一下,才惊觉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舅舅一直说我不亏欠童家,应该是童家亏欠了我。
我抚摸着脖子上挂着的血玉,想着我妈在身边的感觉,脑海里慢慢印刻出她的模样,那温润的笑意,温暖了我的心。
只要我妈在,一切便不是问题。
疼,钻心的疼痛慢慢包裹着我,我能感觉得道有虫子在我的身体里爬来爬去,顺着血管在那边爬行,像是破开我身体里所有的束缚一样,将离攥着我的手,任由我狠狠地拉扯。
我用的力气很大,平白将下嘴唇都咬破,有人拿了根木棍过来,我不敢睁开眼睛,疼得我的五官都扭曲在一块儿,我疼得很,狠狠地掐将离的手。
过了好久好久,那种剜心的痛才稍稍减轻一些。
我浑身都是冷汗,苍白着脸,盯着天花板,像是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身上本就难受的很,这会儿疼得眼泪都掉下来,能听到咔咔的响声,甚至能感受到虫子的位子。
凸起的一块儿,显得格外突兀,将离坐在床前,轻声道:“就真的一点不委屈吗?”
他懂我,知道我心底在想什么,我内心苦涩,可是偏生面上都不会说什么。
“总归是死不掉的。”
“媛媛,你还记得,那晚你误入槐树林,进了我家院子吗?”将离看向我,他问我,什么时候死不掉变成我最后的底线了,就这么轻易说出口。
我记得起来,被小妈姜清清跟那负心汉联手卖去村里,差点嫁给死人冥婚,被那两人追,一路朝着吸黑的槐树林深处去,那时候没多想,也总觉得死不掉就行。
可转念想,没有冥婚,却也跟死人结了婚,只是现在对象是将离,会感觉有些不一样。
“我记得。”
将离说我总能让他心疼,若是换做别人,哪能入了他的眼。
他将我扶起来,抱在怀里,听到咔咔咔的响声,我忍着恶心,捂着嘴巴。
将离把我的手拿开,一口黑色的粉末状物体从我的嘴里出来,是之前那个小虫子,带着恶心的腥臭味,我又连着吐了好几口。
总归舒坦多了,他替我拿了水,轻声要我正视现在的问题。
“不是你帮着他们就好,风轻没怀好意,如今有了童家的孩子,势必会大闹,你不该掺和进去。”将离低声道,这会儿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人。
我摇头,我从始至终都没想着帮童家做什么,只是不想看舅舅被伤害。
105、被利用的好心[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