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三思睁大眼睛,不自觉地开始鼓掌——原来是激将法。
好一出随机应变,牛批。
段久更是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段三郎会打得这个主意,目不转睛地瞪了他有半分钟之久,无奈叹气。
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这辈子才来给这小子当爹。
他背过身坐在石头上,面朝山下,摇头苦笑的同时,又难以自持地感动。
这一生虽然磨难重重,终究是值了,值了。
他正笑着,忽地瞳仁一缩。
但见山下突现如龙火把,有条不紊地向着山上包抄而来,影影重重的人形不紧不慢地围攻而上,犹如地狱里爬上来的幽魂。
他面露惊异,下意识站起身,脑中疑惑一闪而过。
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他们不该来得这么快!
山鹰已经死了,而且他们还给周庆留了自己人才能看见的信号,信号……
自己人?
怎么确定身边跟着的都是自己人?
他转过身,想要提醒众人危险,脸上的表情却瞬间凝固,血色从喉间迸发,段久头皮麻了一下,伸手捂住喉咙,却握住一把喷溅的血液。
段久看见段三郎怛然变色,猛地站起,向着自己疯狂扑来。他喉咙震颤,眼泪模糊,似乎在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什么。
那么远,遥不可及。
又那么近,咫尺之距。
段久奋力抬起手臂,泪珠断落,喉咙里发出迟钝而难听地哼哧躁动,眼前时走马灯一样的飞快划过的场景,手指无意识地从袖中掏出了什么,用最后的力气扔了出去。
不过眨眼,瞳孔涣散,段久如倾颓大厦,重重倒入尘埃。
“爹!爹!”
段三郎全身发抖地扑上来,从动脉喷出的鲜血溅满他苍白冰冷的脸,少年被这噩梦般的场景吓得呆滞,跪倒在地,触目崩心,声嘶哑然。
“啊……啊……”
他像一个哑巴,想说的话说不出来,沉痛到了极致,连恸哭都变了调,喑哑而扭曲。
有人用力拉扯着少年,他被一次次拽得跌倒在地,又一次次爬将过来,除却撕心裂肺的痛,无话可说。
段久残存的意识好像听见了什么,他万分留恋的、不甘心地抬起手,冰冷无力的手握住了一截细瘦手腕。
“给你……给你……”
他握住的是杜三思。
杜三思被那猝不及防的一幕惊得浑身发软,过了很久才慢慢走过来,直至跪在段久身边,看着少年别痛欲绝,直到段久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才幡然醒悟,这不是一场梦。
段久死了。
是那种一箭贯穿喉咙的方式,带走了他的生命,眼泪与鲜血洇湿了他泛白的鬓角,他握住了自己的手。
杜三思猛地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想去拉少年的手。
段久一定是想跟段三郎说话,让他跟段三郎说话!
她理所应当地这样想着,可段久却给她手心里塞进了一样东西,“给你……给你……”
“什么?”杜三思惊愕地看向段久,竟有些恐惧,看着自己染血的手,颤声问:“给我……什么?”
“我……儿。”
段久想用力,用力,却使不上力气了,手指骤然一散,最后一缕生机从他鼻息中流散,像天空永不停留的白云,来去无踪。
杜三思还愣着,身体忽地被人扛了起来。
“殿下!别让段大人白死,走啊!走啊!”
她惊恐地仰起头,看见两个人用力掐住段三郎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将他带离了段久,跃动的火光在山下加速逼近,段三郎目眦尽裂地伸出手,令人心碎的哀哭,传遍整个山谷。
“……我听你的,我听你的……你让我带他走,你让我带他走啊!爹!”
“殿下!段久已经死了,”周林面色一沉,拔刀对上山下的数百长龙,狞声一怒,“你想让三娘子再给你陪葬吗?!”
不!
为什么要提起我?
杜三思脸色煞白,像是成了某种负累,有什么责任不容拒绝地、冷酷无情地重重砸在她脊梁上,压得她气咽声丝,惊惧肉麻。
她下意识看向段三郎,悲恸的少年歇斯底里,被毫不留情地带走。
周林将人往肩上一扛,回头看向自己剩下的十个兄弟,浑身颤抖着咬牙,“尔等若死,合家父母妻儿皆有东宫散下抚恤金,拦住他们。”
走到这一步,他们也没有其它选择了。
“是,将军!”
“走!”
周林目眦尽裂,同另一名羽林卫,带着两人,往后山突围而去。
南山之下,红雪之中。
周庆踉跄地站起来,将染血的长刀慢慢擦干,一步一个脚印,目光涣散地向着烽火处走去。
他走得很慢,用烈酒跟绷带遏制伤口恶化,就血的干粮难以下咽,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也像是走在云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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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尽为他人作嫁衣[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