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身份不只是一个名头,还有沉重的负担,沉沉的压在她的身上。
她想起了自己自记事以来所有的事情,从最开始的每一件小事开始。
她有记忆以来最怕的人是她的娘亲,她直到七岁才知道娘亲在外人口中的名号——毒鬼后檐蛛。
这样一个可怖的名号并不让她意外,她甚至觉得恰如其分。
因为她没有见过比娘亲的眼神更加骇人的东西。
她三岁左右的时候就已经被母亲赶到药房中辨认各种药材了。她不知道外人的生活怎么样,只知道要是自己没有辨认出来那些味道难闻的树根草叶,轻则会得到一整天的罚站,重则会被打一顿,几天下不了床。
檐蛛打她从来不打手心,因为她还要留着敏感的手指把脉、靠精准得手感辨认药材、确定药物的重量。
身边有几个嬷嬷,有的时候会对她流露出心疼的情绪,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为她做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气急败坏的檐蛛一天天的罚她的站。
她小时候除了畏惧,没有多少其他的情绪。可就连畏惧,檐蛛也不让她表现出来,她认为,自己的女儿不应该畏惧任何东西。
所以她最后只有麻木,带着麻木的情绪精准得完成母亲交代的所有任务,带着麻木的情绪接受所有的处罚,麻木的认同檐蛛的话中“做不好事情就要挨罚”这样理所当然的观念。
母亲没有怎么叫过她的名字,可她一直知道,自己叫北南蝶。
是吴嬷嬷偷偷告诉她的。她曾问过母亲为什么从不叫她的名字,得到的答案是母亲不屑的笑容,还有一顿比以往时候都更严厉的责罚。
于是从那开始,她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中“北”代表的意义:她是世家大族北向严的女儿。
吴嬷嬷是唯一一个明确的对她露出过柔情的人。她会在自己偶尔偷偷哭泣的时候送来食物,也会不声不响的抚摸她的头发,轻轻地叹上一口气。
五岁之前她从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她只听到过他的声音。“父亲”这个词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唯一的那一次父亲踏进这个院落,是母亲拦在门边,用最恶毒的话诅咒他,并且拼尽全力拦住他,父亲显然无法斗过脚下蜿蜒爬行的毒蛇毒虫,无奈的退了出去。
五岁的她在屋中静静的抄着药方,心中竟然没有什么情感起伏,只是有些好奇的想,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斗得过母亲设在门边及围墙处的毒虫。
她所有的记忆都在那个小小的院落中,在那里面,檐蛛就是绝对的发令人,没有任何人违背她的心意,包括她。
檐蛛教她所有的医术毒术——也仅限于医术毒术,除此之外她们并没有什么交流,她也一直不明白檐蛛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只是偶尔能看到檐蛛独自一个人坐在窗边,或是诡异或是凄凉的笑,有的时候脸上还会有泪珠。在这些特殊的时刻,她只会面无表情地捧着自己的医书退到独属于自己的小密室中,静静的钻研着所有的艰深难懂的药方。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她七岁,她始终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因为不管她怎么努力,还是解不开檐蛛新拿出来的一副又一副毒药,而她制出来的东西,檐蛛总是能轻易地破解。
檐蛛对她的打骂从未因为她年级的增长停止过,她唯一一次见母亲对她露出笑容,是她七岁时用自己制出的药把围墙边所有毒蛇毒死的时候。
那一次连她自己都有些讶异,那些号称浸透了一切毒药的蛇在她脚下翻滚挣扎的时候,她只是畏惧的后退了两步,而后就看见那些蛇躺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回过头,檐蛛站在她的身后,嘴角扯起来,似笑非笑,脸上一贯的严厉并没有因为这扯动的嘴角消失半分,反而变成了一种让人畏惧的扭曲狰狞,她用这样的笑容对着自己的女儿,声音中说不出是带着仇恨还是带着快意:“你可以出门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真实记忆[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