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来，惊惧交加，忽然厉声长啸起来。他这一生除了在尊神手下败过一次之外，大小千余战，每一次都是大获全胜。黑暗之神的力量是如此惊人，以至于他几乎忘却了，恐惧是什么。
而如今，死神的力量摧枯拉朽地袭来，将他的法术光束打的粉碎的时刻，他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当初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人，临死之际，看着法术光芒迎面而来之时，那种无限绝望和惊惧的心情。他那掌控世界的凌云壮志，完美无缺的方案和计划，以及叱咤风云的惊人神力，就要随着这一场失败，全部烟散云消了吗？
白色，无限的白色，刺透一切黑暗的刺目的白色，成为了他记忆中最后的色彩。
眼看着强敌化为齑粉，木泽心中蓦地一空，指间的光芒顿时消失。他茫然地站了片刻，蓦然间胸前一闷，一开口便吐出一口血来。他知道自己虽然击败了玛卡斯，但是他所拥有的死神的力量，也已经在先前那长久的魔法对决之中，被一点一点地磨尽了。
身上只感觉无限的空虚，就连抬一抬手都变得如同千钧般沉重。木泽只感到眼前一片模糊，依稀能够看见佩儿和洛衫在不远处的身影，但连他们的容颜都已经分辨不清。他是真的失去力量了。为了那个结义的兄长，为了他一向嗤之以鼻的所谓情谊，耗尽了他一生引以为豪的东西和灿烂锦绣的未来。这样，还真是不值得呢。
还真是愚蠢呢。他隐隐约约地想。
可是，不知为什么，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虽然这个脆弱的躯体已经摇摇欲坠，虽然他的意识已经不再如先前那般明朗，但是，但是，木泽灵魂深处却忽然涌起一种巨大的安心之感。这是他拥有死神力量这么长久以来，从未有过的。
他开始回忆自己这数个月里的经历。虽然拥有了死神的神力，但九幽之地八个部落中倒有六个部落反对他。几乎每天都有高手找上门来，指名道姓要挑战新任死神。为了树立自己的权威，他自然是每战必应，几乎都是在短短数招之间就将对手打得灰飞烟灭。然而，即便是如此，各种挑战依旧是层出不穷，各种各样的暗算手段他也一一领教。那几个月时间里，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就算是拥有了死神的力量，又怎么样呢。那样就足够了吗？就算是成为了这个九幽之地的领导者，但是外面更加广阔的大陆呢？他又能够掌握这个大陆的权势吗？黑暗之神，光明之神，哪一个的力量都不会在死神之下吧。何况，要穿过九幽之地与人间的通道，他也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
成为死神的这些日子里，他并不快乐。
然而，直到如今，力量消散，生命即将油尽灯枯的时候，他却忽然感受到，不必去担忧未来，不必握着剑柄睡觉的日子，是多么幸福。
他费尽了一切去追寻的无上权势，也只能带给他短暂的安心吧？然而如今，这种安定，却近在咫尺。
“大哥……”
木泽望着不远处的那一对少年男女，不禁喃喃。
他的一生，成也力量，败也力量。他已经是没有未来了，但是，那个人，还是能够拥有一个光彩夺目的明天。他自己所没有得到的幸福和安定，洛衫能够得到，也有资格得到。
木泽闭上了眼睛，唇边露出一丝苦笑。
是时候了……洛衫，佩儿，你们是时候回到那个属于你们的地方，那片叫做人间的土地，到那里去，追寻你们的幸福。
这一世，他已然没有福气去获得这些。然而，他毕竟还是可以做些什么。去帮助别人。
木泽用尽最后的力气，蹒跚着向前方走了几步。“佩儿。”他忍着身体的疼痛，用他此刻能够用上的最大的声音，朝着那个金发的少女高喊道。
“到这里来。”
他努力扬起右手，一道白色的光圈开始在面前形成。随着那个通道渐渐打开，他自己的身躯也从下往上，渐渐消散成灰白的尘埃。
木泽望着自己渐渐消失的身躯，心中却无限安宁。
这一世，以这种方式终结，也未必不算一个好的结局。
那是……
他望着眼前由自己生命打开的通道，眼中却忽然放出了某种光芒。
那就是……人间吗？
那样的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和这无处不是黑暗的九幽之地相比，当真是天堂。
只是可惜，他毕竟没有去往人间的机会。
然而，生于黑暗，长于黑暗之中的他，却毕竟还是有足够的运气，在灵魂飘散之前，见一见那人间的丽景。
这么说来，也不算可惜。
“人间……”
木泽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天堂，渐渐消散成尘的颊边，若有若无地映出一个微笑。
对他来说，这便是永恒。
第二十六章 人间[2/2页]